第十六章：吕梁空冢与血肉的执念
“铁驹”沉重的履带碾过山西高原边缘龟裂的黄土，卷起漫天辐射尘。铅灰色的天空下，莽莽吕梁山如同伏卧的巨兽脊梁，沉默而荒凉。车内气氛凝重如铁。
驾驶台上，“微风”投影的地图中，代表京津冀区域的刺眼猩红辐射标记，如同不可逾越的死亡之墙。陈铁山冰冷的电子眼扫过那片区域——辐射浓度足以熔穿装甲。绕行吕梁，是唯一生路。
“吕梁山...2号堡垒。”汉娜指着地图上吕梁山脉深处的闪烁红点，疲惫的声音带着悲观，“但希望渺茫。堡垒各自封闭，我们可能连门都叫不开。”她裹着旧帆布外套，堡垒精英的光环早己磨尽。
“总得试试。”陈铁山声音低沉。他需要线索，关于鲁中3号、关于“涅槃”解药的信息。更重要的是，吕梁山区相对较低的辐射值，是“铁驹”和小雨急需的喘息之地。副驾上，小雨靠着车窗，虽然“涅槃”压制了伤口溃烂和剧痛，但她的脸色透着不自然的潮红，精神萎靡。血清的倒计时无声滴答——若无定期“缓解剂”，九十天后，透支的生命将如烛火熄灭。沈铭轩在鲁中研究的，是斩断枷锁的“终极解药”。
陈铁山的目光扫过小雨虚弱的样子，一个冰冷的方案在他处理器中成型。他转向小雨，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金属的沉重：“小雨，还有一种方法，能让你彻底摆脱‘涅槃’的威胁。”
小雨疑惑地抬眼。
“像爸爸一样。”陈铁山举起自己覆盖着仿真皮肤的金属右手，内部精密的伺服机构清晰可见，“只保留大脑，换掉所有血肉。能源驱动，再无病痛之忧。”他指向后舱堆放的备用零件，“我的技术，足够完成。你...可以活下去，永远。”
车内瞬间死寂。引擎的轰鸣仿佛都消失了。
小雨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深处是极致的恐惧和抗拒！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紧紧抱住自己尚有温度的身体，声音尖利得破了音：“不！我不要！！”泪水瞬间涌出，“爸！我是小雨！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我不要变成铁疙瘩！我不要！”她激烈地摇头，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
汉娜震惊地看着陈铁山，又看看崩溃的小雨，堡垒里视机械化为进化的理念，在废土少女对血肉的执念前显得如此苍白冰冷。
铁爪（胖菲）庞大的身躯从后舱探过头，幽蓝的复眼不解地看着激动的小雨，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呜噜？”声。雪影安静地立在栖架上，绿宝石复眼映着这一幕。
陈铁山沉默地看着女儿眼中滚烫的泪水和她死死护住身体的姿态。冰冷的处理器似乎也感受到那股名为“存在”的炙热。他缓缓放下手，电子眼蓝光微黯：“知道了。我们...找解药。”
这个插曲让车内的空气更加沉重。绕行的路线指向吕梁山深处。依照“微风”探测的微弱能量信号，他们在一个隐秘的U形山谷尽头，找到了2号堡垒的入口——一道嵌在陡峭山壁中、厚重无比的合金闸门。门扉紧闭，表面覆盖伪装岩石涂层，但边缘处有新鲜的刮擦痕迹和...干涸发黑的血渍！
“不对劲。”陈铁山示意停车，电子眼放大观察。控制面板被暴力破坏。空气中有硝烟和腐臭味。
“堡垒...出事了？”汉娜脸色发白。
“铁爪，警戒。”陈铁山命令。铁爪无声站起，庞大身躯绷紧，复眼蓝光大盛。
就在他们靠近时，异变陡生！
“哗啦！”“哐当！”两侧山崖滚落碎石！十几条套索带着风声从天而降！精准套向“铁驹”轮胎、排气管，缠向铁爪脖子！
“埋伏！”陈铁山厉喝，猛打方向盘！“铁驹”在山谷中腾挪受限，后轮和排气管被坚韧合金套索缠住！
“嗡——！”引擎痛苦嘶鸣，黑烟滚滚！
“嗷！”铁爪怒吼甩头，缠颈套索被利爪切断！但后肢被其他套索暂时困住！
二十几个身影顺着绳索滑降，动作矫健。他们穿着废旧钢板和厚皮拼接的盔甲，脸涂灰白油彩，眼神凶悍。武器是合金矛、改装冲锋枪、锯齿砍刀。为首的光头巨汉，脸上横贯蜈蚣疤，扛着一柄骇人的动力链锯，锯齿沾着暗红碎屑。
“哈哈哈！好肥的羊！”光头巨汉声如砂轮，贪婪目光扫过“铁驹”、铁爪、汉娜和小雨，“老子是‘秃鹫帮’二当家，‘碎骨’雷洪！这铁王八和铁豹子归我了！堡垒的小娘们儿和这细皮嫩肉的丫头，抓活的！能换大价钱！”
“秃鹫帮？专吃腐肉的鬣狗！”陈铁山瞬间明白，这是群专门洗劫堡垒遗迹的掠夺者！比锦州泥沼帮更凶残！
几枚特制强效电磁脉冲手雷（EMP）*被扔到“铁驹”周围！
“滋啦——！”刺耳电流爆发！蓝白电弧跳跃！
“铁驹”猛震，引擎熄火，电子设备瘫痪！陈铁山感到强烈干扰和迟滞，电子眼闪烁，辅助臂抽搐！小雨闷哼，半机械肢体僵硬！
铁爪冲击最大！庞大身躯猛地僵首，复眼疯狂闪烁如坏灯泡，关节伺服器“嗡嗡”过载，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痛苦甩头，发出愤怒虚弱的低吼。
“胖菲！”小雨惊呼。
秃鹫帮一拥而上！冰冷枪口顶住陈铁山和小雨脑袋，特制合金锁链缠住他们关节。铁爪被数条粗链捆紧，虽奋力挣扎，EMP干扰使其力量大减。雪影在EMP爆发瞬间惊飞消失。
众人被粗暴拖下车，押进洞开的、散发不祥气息的堡垒闸门。
门后，是狼藉地狱。巨大山体空间内，维生系统、居住舱、实验室被砸烂。破碎屏幕、扭曲金属、焦黑线缆遍地。空气充斥机油、血腥、排泄物恶臭。墙壁涂着秃鹫帮狰狞图腾。原堡垒奴隶在皮鞭下麻木劳作。
他们被关进物资仓库改造的牢笼，合金栅栏接着高压电。守卫眼神猥琐，扫视小雨和汉娜。
“完了...”汉娜瘫坐在地，看着被玷污的堡垒残骸，绝望低语。
陈铁山沉默检查状态。EMP干扰减弱，但恢复缓慢。铁爪趴着，庞大身躯被粗链捆着，复眼暗淡，委屈“呜噜”。小雨紧挨陈铁山，发抖。
时间流逝。守卫换班交谈声远去。新守卫点烟瞬间——
“咻！”微不可查破空声！一枚细小、闪烁绿光的金属颗粒精准打在高压电控制盒上！“啪！”青烟冒起，高压灯熄灭！
雪影从通风管滑入，绿宝石复眼闪烁。
“雪影！”小雨惊喜低呼。
雪影落在陈铁山肩头，轻啄耳廓。意思明确：通道己找到！
“汉娜！堡垒通风系统！最薄弱检修口？避开守卫！”陈铁山低喝。
汉娜回神！工程师本能压过恐惧！目光锁定牢笼斜上方杂物半掩的方形格栅！“那里！维护通道！通下层备用服务器机房！有独立电源！”
没有犹豫！陈铁山集中力量，辅助臂弹出高频切割笔（最低功率），无声切开栅栏焊点！小雨腕刺协助撬开变形栅栏。
铁爪感知电流消失，低吼一声，合金肌肉贲张！“嘣！嘣！嘣！”特制合金链被硬生生崩断！关节处冒出细微火花（EMP残留影响），但钢铁猎豹之力回归！
三人一猫迅速钻入通风管道（铁爪勉强挤过）。雪影绿光引路。
在狭窄管道爬行许久，撬开检修口，落入备用服务器机房。应急灯惨绿，几台服务器低鸣运转，独立电源隔绝EMP。
“快！找信息！”陈铁山连接服务器，暴力破解数据库。汉娜快速操作控制台。
数据碎片涌现：
* **加密通讯片段（发送方：2号堡垒）：** “...‘创世纪’计划启动不可逆...‘清洁工’就位...目标区域覆盖清单确认...”
* **破损监控影像：** 穿印有陌生徽章防护服人员，操作复杂球形设备，核心幽蓝光芒（类似能源棒，更强烈）。
* **烧毁物资清单片段：** “**涅槃 - 缓解剂 - 鲁中3号（沈铭轩签收）**”。
“‘创世纪’...‘清洁工’...”汉娜面无血色，“堡垒顶层有秘密联盟！‘创世纪’是终极净化计划！核爆...是他们干的！”真相碎片如冰锥刺入心脏。
沈铭轩签收缓解剂的信息，是黑暗中的微光。
“走！”陈铁山断开连接，清除痕迹。
雪影引路，从机房废弃维修通道绕开秃鹫帮盘踞区，从隐蔽山体裂缝钻出，回到“铁驹”旁。秃鹫帮尚未察觉。
陈铁山迅速修复“铁驹”核心线路。引擎低沉咆哮，苏醒！
“上车！”陈铁山低吼。众人迅速上车。铁爪跃入后舱，甩掉灰尘，复眼警惕回望。
“铁驹”碾过碎石，冲出山谷，将吕梁空冢甩在身后。
“去鲁中！沂蒙山！”陈铁山声音斩钉截铁。
小雨靠在车窗，下意识摸了摸曾被“涅槃”压制的手腕，那里似乎传来一丝灼痛。九十天的倒计时，在引擎轰鸣中加速。车窗外，吕梁山轮廓模糊，前方是更险峻的群山和深藏其中的——关乎生死、真相与血肉执念的沂蒙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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