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浸透寒意的霜夜，楚惊鸿的玄甲披风扫过青石板，甲胄上的冰棱碎成细屑，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三千玄甲卫呈雁翎阵前行，铁靴踏雪的“沙沙”声惊起檐下冰锥，坠落时撞在甲胄上发出清越的响。
“大人，前方街角有异动。”前哨斥候压低声音，面甲下的目光锁定在百丈外的阴影处。楚惊鸿抬手示意队伍止步，左手按上腰间横刀，指腹过刀柄上的修罗纹饰——那是十六岁独闯天枢城时，用宇文家次子的血祭炼的杀意标记。
街角的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醉仙居”三字被霜雪糊得模糊。楚惊鸿瞳孔骤缩，看见酒肆檐角垂落的冰棱后，藏着几点幽蓝反光——是淬毒弩箭的箭头。“散开！”他暴喝一声，横刀出鞘三寸，紫焰瞬间点燃积雪，在地面映出破碎的北斗星图。
弩箭破空声几乎与他的暴喝同时响起。楚惊鸿旋身挥刀，刀光如电，将三支弩箭斩成齑粉，毒烟在刀刃上爆成幽蓝雾团。玄甲卫立时变阵，盾牌组成铁墙护住两翼，宋岩率领的亲卫队如铁钳合拢，将街角三丈内围得水泄不通。
“血浮屠的狗贼，倒是长进了。”楚惊鸿冷笑，面甲下的唇角渗出血丝——方才挥刀时，剑骨纹路在体内猛地刺痛，如同有无数针尖在骨髓里游走。他瞥见阴影中晃过的黑袍，袖口绣着的鬼面图腾与昨夜城西乱葬岗的刺客如出一辙。
七道黑影自屋顶跃下，手中弯刀泛着诡异的青芒，正是天枢城秘传的“蚀骨刀”。楚惊鸿挥刀迎敌，刀光与刀光相撞，迸溅出的火星落在雪地上，竟滋滋冒出青烟。他注意到刺客出招时手腕微颤，显然刀柄里藏着机括——这不是普通杀手，是天枢用摄魂术控制的傀儡！
“小心傀儡自爆！”他疾呼，却见最近的刺客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前缠绕的磷火炸药。楚惊鸿来不及多想，纵身扑向傀儡，横刀斩断其手腕，同时甩出袖中锁链缠住炸药，借力将傀儡甩向空旷的巷口。爆炸的气浪掀起他的披风，露出内衬上暗红的修罗纹——那是用红蕖的幽冥幡碎片绣制，可镇邪祟。
硝烟中传来机括轻响，楚惊鸿瞳孔骤缩，看见二十步外的屋顶又跃下数名刺客，每人手中都抱着个木质匣子。他忽然想起清欢的警告：“天枢正在改良机关傀儡，需防其化作‘人弹’。”来不及细想，他振臂高呼：“盾阵！”
玄甲卫的盾牌刚合拢，刺客己将匣子掷出。匣子触地瞬间裂开，无数铁蒺藜夹杂着毒烟迸发，却被盾牌组成的穹顶尽数挡下。楚惊鸿借着毒烟掩护跃上屋顶，断剑出鞘，剑身上的“惊鸿”二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与他腕间的剑骨纹路共鸣。
“楚惊鸿，拿命来！”为首的刺客摘下面罩，竟是张陌生的面孔，左眼角有条与红蕖相似的幽冥纹——是幽都叛徒！楚惊鸿挥刀斩落，却在刀刃触及对方咽喉时，看见其眼底闪过的绝望与疯狂。那刺客不退反进，胸口撞上刀尖，手中短刀却刺向他腰腹。
剧痛自腰间传来，楚惊鸿闷哼一声，断剑贯穿刺客胸膛，紫焰顺着刀刃焚尽其魂魄。他低头，见刺入腰间的短刀上刻着“癸未”二字，与昨夜红蕖斩杀的刺客令牌一致。更令他心惊的是，刀柄末端嵌着半块碎玉，纹路竟与清欢的星轨锁残片吻合。
“大人！”宋岩的呼声从下方传来。楚惊鸿扯断短刀，随手甩入巷口积雪，剑骨之力在体内暴走，将毒素逼出伤口。他抬头望向星空，开阳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忽然想起星河左眼的紫金微光——那孩子此刻是否躲在某处，用断剑窥探着这场厮杀？
余光瞥见街角阴影里闪过的衣角，楚惊鸿心中一紧。他佯装不敌，踉跄着退向巷子深处，却在转身时甩出三枚透骨钉，精准点中埋伏在墙后的三名刺客穴道。当最后一名刺客倒地时，他终于看清那抹衣角的主人——是裹着灰披风的楚星河，正攥着断剑躲在酒肆废墟后，眼中映着战场的火光。
“回家去。”楚惊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同时将手中染血的剑穗掷向星河藏身之处。穗尾的星陨铁珠在雪地上滚出蜿蜒轨迹，最终停在少年脚边，穗头绣着的开阳星纹正对着他震惊的瞳孔。
星河的手刚触到剑穗，巷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楚惊鸿转头，见最后一具傀儡在自爆前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刻着“天枢”二字的金属脸。他瞳孔骤缩，意识到这是天枢城最新的“死士傀儡”，专门用于销毁证据。
“追！”他挥刀指向刺客败退的方向，玄甲卫如潮水般涌出巷子。路过星河藏身的废墟时，他故意放慢脚步，用只有少年能听见的声音说：“明日去天工阁找二姐，莫让人看见剑穗。”未等星河回应，他己跃上马背，率领队伍消失在风雪中。
星河攥紧剑穗，指尖触到穗中藏着的纸卷。展开时，见上面用密语写着“剑冢有傀，癸未主阵”八字，落款处画着朵将谢的梅花——那是惊鸿与清欢约定的密号。他将纸卷塞进衣领，忽然注意到剑穗红绒上沾着的鳞片——那是龙皇鳞的碎片，与母亲丹炉里的残片一模一样。
霜夜更深，星河望着兄长远去的方向，玄甲卫的铁蹄声渐弱，唯有断剑在手中发烫。他想起惊鸿挥刀时的紫焰，想起剑穗上的星陨铁珠，忽然明白：长兄每一道伤痕，都是为他筑起的高墙；每一次挥刀，都是在为他斩尽前路的荆棘。
街角的积雪被鲜血浸透，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星河拾起惊鸿掷落的短刀，刀柄上的“癸未”二字与剑穗上的梅花印记重叠，在他眼底幻化成北斗残图。他知道，这场围杀不过是乱世的序幕，而他手中的剑穗，终将成为解开楚家秘辛的钥匙。
当更夫敲响丑时的梆子时，星河转身走向王府，剑穗在风雪中轻摆，如同一道燃烧的星火。他不知道，今夜拾得的不仅是兄长的剑穗，更是楚家三代人用血与骨织就的守护网，而他，终将带着这份守护，在星陨与剑骨的光芒中，走出属于自己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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