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禾看向蹲在王春花脚边啃点心的孩子，那孩子实在瘦小，怯生生地抬眼看她，手里的糕点吃完，又去瞟宋云禾手边的碟子。
宋云禾取出一块，冲男孩招了招手，“你还要吗？”
男孩子认生，不敢靠近，王春花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去吧去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怕什么？”
文兰想骂，吸了口气硬生生把话憋回去，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听这意思是准备赖这不走了。
男孩怯生生走过来，拿过宋云禾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又去看那碟子。
宋云禾干脆把碟子一同递给他，他抱着回到王春花身边，小含糊不清道：“娘，吃。”
王春花“欸”了一声，笑着摸他的头说乖，王春花看向文兰，知道她是丫鬟，便道：“这点心好是好吃，就是噎人，你去给我们娘俩弄些热汤热菜来。”
文兰吸了口气，撇开头不理。
王春花：“喂，你……”
“你几岁了？”宋云禾忽然问。
男孩抬头看了眼王春花，王春花立刻道：“七岁，我男人上了战场我才发现怀上了孩子，老天有眼，也算给他家留了个种。”
“七岁。”宋云禾喃喃道：“看着倒像是四五岁。”
文兰道：“可不是么，比柏玉少爷就高那么一点儿。”
王春花脸色一变，一把搂过男孩道：“你们好吃好养出来的少爷，咱们穷苦人家能比吗？家里穷吃不上饭，当然长得慢。”
虽说是这个道理，但差距着实大了些。
正这时，顾临和叶冲从外面走来。
宋云禾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起身道：“你早收到消息了？”
“我今日也下山，在城门口碰到叶冲。”顾临说着，去看厅上那名妇人和孩子。
两人都很陌生，他记忆里从未见过。
宋云禾朝他走去，低声问：“你认识吗？”
顾临摇头，“不认识，但人太多，也不一定能记得清。”
王春花探着头往外看，见那英俊的男子回头，忙把脑袋缩了回去，低声在孩子耳边说了什么。
宋云禾将方才了解的大致说了一遍，叶冲抱臂靠着树干道：“二爷和姑娘也别为难，把人撵出去就是了。”
他这话声音不小，王春花听了个全，立刻抱着孩子又开始哭，“我苦命的孩子哟，你爹战死，咱们娘俩也要饿死在临安了。”
“我去问问。”顾临抬脚步入厅中，看着王春花道：“乾吕镇人？”
王春花立刻点头，“没错，我男人是乾吕镇的。”
“他叫什么名字？”
“张保。”
“跟谁打仗？”
他目光太冷，满含威势，王春花一介村妇，哪见过这样的人，吓得说话都哆嗦了。
“林，林将军。”
顾临看向缩在女人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孩子，“这是张保的孩子？”
“没错没错。”王春花忙说，把孩子往前一推，道：“快，叫叔。”
孩子害怕地往后躲，看着顾临害怕得都快要哭出来。
宋云禾走到顾临身旁，顾临立刻低下头，听她在耳边说了一句。
“你几岁了？”
王春花道：“七……”
“我没问你。”顾临冷声。
那孩子看看顾临，又看看王春花，小声说：“七岁。”
“你爹叫什么？”顾临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我爹叫张保。”
宋云禾几乎可以确认，这孩子没有七岁，七岁的孩子不至于说话不应该如此口齿不清。
顾临也发现了，锐利的目光盯着孩子，看得王春花心里一阵似一阵地发怵。
她梗着脖子道：“你，你前些年还给我公公送过银子呢，我公公叫张顺发。”
顾临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似乎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去年冬他去时，张顺发已经身故了。
“银子也不是不能给，得张保的遗孀来领。”
“我是，我是张保的遗孀。”王春花拍着胸脯说，又把孩子往前推，“快去叫叔，你叔往后照顾咱们娘俩呢。”
顾临目光下移，落在那孩子身上，“那这孩子呢？”
“自然是张保的种。”王春花言语粗鄙，“他走之前给我留的种，我给他们张家留后了。”
顾临目光乍冷，“张保死了八年，你孩子至多六岁，你怀了个哪吒？”
王春花狡辩道：“就是张保的种，咱们穷人家吃不上饭，长慢点怎么了？”
顾临当即道：“叶冲，去请个仵作来。”
王春花脸色一变，“请仵作干什么？那不是看死人的吗？”
“不仅能看死人，活人也能看，你孩子到底多大，摸骨便能辨认。”顾临慢悠悠道：“如果他的确是七岁，那你拿银子走人，如果不是，那就请你去衙门走一趟。”
王春花一听衙门就慌了，拉着孩子匆匆起身道：“我看你们也不是成心要养我们孤儿寡母，算了算了。”
叶冲原本懒懒散散倚在门口，见王春花牵着孩子要走，扶着刀往门口一站，吓得王春花腿一软。
“你们，你们想干嘛？杀人啦！要杀人啦！”
叶冲把刀抵出两寸，“你再喊一声试试！”
王春花顿时跌坐在地。
顾临问：“你的孩子，到底几岁？”
王春花就是个村妇，撒泼打滚还行，禁不起吓，片刻就招了个干净。
他是张保媳妇没错，张顺发也的确是她公公，张保没能从战场回来，她便改了嫁，孩子是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可惜她命不好，后来的丈夫也死了，她只好带着孩子去找张顺发，骗他说孩子其实是张保的。
天降孙子，张顺发喜不自胜，只可惜他快死了，便把有人送银子的事告诉了王春花，没想到这女人还真找到了临安来。
若真要让女人下狱，那孩子就没人养，况且也没什么损失，便把人赶出府去就算了。
王春花对着府门呸了口唾沫，“什么玩意儿，都不是好东西，狗眼看人低，老天爷早晚得收了你们！儿子，走。”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拉着孩子辨认了一下方向，刚抬脚，就听见巷口传来声音。
“大嫂。”
王春花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角落里站着个男人，那地方没有灯笼，暗得看不清面容。
“你，叫我呀？”
男人招了招手，“大嫂是不是没地方住？”
王春花点头，随着走近，男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是一名面容清秀的陌生男子，他嘴上挂着一抹瘆人的笑。
“那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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