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掀开车前的帘子一看，道：“姑娘，有个妇人在门口哭。”
“天老爷呀！你们不能不管我们孤儿寡母啊。”
门口那妇人边哭边捶胸顿足，“你们要是不管我们，让我们怎么活？还不如就让我死在这门口算了。”
妇人衣衫褴褛，背上背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包袱，旁边还坐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看见她哭也跟着哭，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叶冲驾车过去，在府门口停下。
宋云禾没急着下马车，而是问文兰，“这人你认识吗？是不是从前府上的人？”
文兰仔细瞧了瞧，摇头道：“不认识，没在府上见过，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小厮的妻儿。”
宋云禾搭着文兰的手下了马车，刚走近，门房就迎了上来。
“姑娘可算回来了，这女人在门口闹，赶都赶不走。”
地上的女人一听，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到宋云禾跟前，一把拽住她的裙摆。
“你是不是府上当家的？”
文兰见状护住宋云禾往后退，奈何裙摆还被那妇人死死抓在手里。
“你快撒手！”文兰斥道：“休得惊扰我家姑娘！”
那妇人哪里肯听，只一味拽住不放，浅色的裙摆都让她拽出几个脏污的印子，地上的孩子又哭着爬过来抱住妇人的腿，牵成一串。
叶冲把马车停在门口，掐着腰走过来，取下腰间的刀在妇人手上一拍，冷声道：“撒手！”
妇人抬头一看，男人人高马大，脸上胡子拉碴，还拿着刀，眼神看着就吓人，她手不自觉松了松，又立马拽紧。
“我不撒，你既是府上的小姐，这事你必须得管。”妇人抹了把鼻涕，“你要是不管，我就死在门口，你们见死不救，我做鬼也要缠着你们。”
此刻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姑娘，”叶冲看了眼宋云禾，收到她的示意拔出刀。
周围响起一阵吸气声，众人纷纷后退，生怕殃及池鱼。
妇人吓得瑟缩，看周围那么多人，壮着胆子大喊道：“杀人啦！杀人啦！你有本事就砍死我们孤儿寡母。”
叶冲抽刀一划，俐落收刀，妇人拽着一块裙摆跌坐回去。
“姑娘快走。”文兰催促，回头瞪了那妇人一眼。
妇人爬起来要追，见那配刀的男子挡在跟前，不敢再冲。
她跺了跺脚，心里一急，干脆往地上一躺，哭喊道：“我男人跟着出去打仗，连捧骨灰都没送回来，丧天良呀！”
宋云禾已经跨过门槛，闻言停下脚步，稍稍回头。
女人拉过孩子抱着哭喊，“没人管，那就饿死我们孤儿寡母好了，让我们一家三口在地下团聚。”
闹剧闹了半天，围观众人这才明白了个大概，原来是家里男人出去打仗死了，家中没了顶梁柱，的确可怜，那些年打仗死了不少人，这样的人家其实不在少数。
众人纷纷唏嘘，也有出主意的，“你男人打仗死了你去衙门，在这里也没用啊。”
“我男人是旧朝人，官府哪里会管？”妇人抹了把泪，抹得一脸花里胡哨脏污不堪。
宋云禾立在门口，道：“既是烈属，那便先请进来吧。”
妇人喜上眉梢，赶忙爬起来，拽着孩子就往里冲，经过叶冲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云禾也不知道顾临到底认不认识这妇人，况且在门口哭闹不好看，只能先将人请进来再做打算。
宋云禾把人安排在偏厅，站在院里看着厅中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的妇人，吩咐叶冲：“你去给二爷报个信，让他来一趟。”
她走进偏厅，在上座落座，命人奉茶，问道：“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妇人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夫人”，她手里还攥着她那半截裙摆，不好意思地把脏污的手在衣裳上搓了搓。
“我叫王春花，你叫我春花就行。”
宋云禾呛得咳嗽了一声，文兰忙替她顺背。
宋云禾摆了摆手，啜了口茶问：“你说你丈夫死在战场上，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样一问，王春花又拿起那半截裙摆开始抹眼泪，“还不就是七八年前，大启和梁国打仗的时候，他去了就没回来。”
宋云禾示意她喝茶，王春花端起来学着她的样子喝了一口，问：“有吃的吗？我和娃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身上脏污不堪，瘦得双颊都凹陷进去，孩子也瘦弱得很。
宋云禾抬了抬下巴，文兰会意，点头出去了。
王春花只觉着大户人家真是讲究，话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动作下人就得明白主子要干什么，这大户人家的丫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还有这屋子里的摆设，这衣裳料子，不知道让她重新投胎能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厨房备有瓜果茶点，很快便端上来。
文兰办事妥帖，见王春花和孩子的双手脏污，还让人端了盆水进来，两双手洗完，盆里的水都黑了几个度。
王春花和孩子抓着糕点狼吞虎咽，宋云禾啜着茶，也不知顾临要多久才能回来。
“听你的口音并非临安人，怎么会到临安来？”
王春华用力咽下一块糕饼，说：“男人死了，家里没了劳力，地也种不好，没法活了，只好找你们。”
宋云禾眸光微动，“你男人死了，找我们做什么？”
王春花糕点也不吃了，瞪着宋云禾说：“你可别想骗我们孤儿寡母，你们家有个姓顾的吧，往年还给我公公送过银子呢，他死之前让我来找你们，说你们会管我们吃穿。”
宋云禾想到了什么，着杯沿道：“你公公是哪里人？”
王春花嘟囔着说了个地名。
去年冬天从定安到临安，他们去了近百户人家，宋云禾倒记不清那么多，不过印象里似乎没听过这个地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顾临去程时经过的地方。
“你公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公公就说了个大概，说姓顾，年轻人做生意的，”王春花摆出一副不好糊弄的样子，“一路问过来的，我二月就带着孩子到临安了，打听了一个多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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