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一时间静默无声，气氛凝重如铅。
就连段同泰也不敢开口，一时大意，竟酿成如此大祸。
“将军。”跪在地上的男人抬起头，“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认得齐玉，比衙门里差役熟，我想去城里找夫人。”
有数人附和，“我们也想去。”
“我们也能去找夫人。”
段同泰见状，连忙解释，“夫人失踪，虽说是和齐玉一同消失，但府中上下的人中毒之事尚未查清，有无被齐玉收买的人或者同伙也未可知，因此……”
“我明白。”顾临打断他，起身道：“按段大人的安排行事。”
他抬步走到院中，此刻细雪霏霏，他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去猜测齐玉究竟把她带到了何处，可此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眼下毫无头绪。
顾临又步入齐玉房中，“这里可有人收拾过？”
“没有。”有人回道：“齐玉不见了之后这屋子就没人动过。”
房中陈设未变，被褥整齐，说明齐玉离开时并不慌张，甚至还能从容地将一切归置好，只是床头的那摞书已经不见了。
齐玉腿脚不便，还能如此从容地归置好一切再离开，说明他有同伙，应该还不止一个。
“那书呢？”
有人探头进来，说：“书也一并消失了。”
顾临沉了口气，走出门准备上马，余光瞥见一个巷子里靠墙站着一个人，那人像是有些怕他，在他看过去时往墙边贴了贴。
顾临上马过去，那是个年轻的姑娘，头上身上都沾满了雪，应该已经在巷子里待了很久，脸颊冻得通红。
听见马蹄声，那姑娘转身想跑，顾临马鞭甩出，捆在那姑娘腰上往后一拽。
“什么人？”
春喜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顾临收了马缰，“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春喜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把头垂下去，“您，您认识叶冲吗？”
顾临目色一凛，“你认识叶冲？”
春喜慌张道：“您能帮我带个信吗？给叶冲。”
顾临盯着春喜，心中疑惑更甚，“带什么信？”
春喜咬了咬冻得发紫的嘴唇，眼眶泛红，“我姐姐也不见了，您能不能给叶冲带个信，跟他说一声。”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求求您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房中点上了炭火。
春喜没敢坐，站着回话，“我姐姐叫莲花，以前有个名字叫莲意心，就住在隔壁，夫人不见的那天，我姐姐也不见了。”
顾临一惊，“报官了吗？”
春喜偷偷抬眼，看向坐在上座的大人。
段同泰心里咯噔一声，“你看本官做什么？将军问你你就好好回话。”
“是。”春喜怯声道：“我去报官了，但是衙门的官爷说眼下正忙着找人，没功夫搭理我，让我自已先找着。”
“……”
段同泰尴尬道：“这，这只怕是个误会。”
顾临面无表情，“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
“下雪那天半夜。”
顾临和段同泰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竟比发现宋云禾失踪还要早。
春喜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说得越清楚越方便找人。
“叶冲走了之后我都是和莲姐姐住一个屋，这样能省下木炭，夜里她说要如厕，提着灯笼就出去了，后来我又接着睡着了，醒来发现姐姐还没回来，就起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顾临当即起身，“带我去看看。”
段同泰也连忙跟在身后，几人走出大门，绕了个圈，到了莲花和春喜租住的后院。
两家院子隔着一堵墙并排，大小格局都差不多，莲花住的后院紧挨着的就是隔壁院的后罩房，那里住着不少收留的老弱妇孺。
春喜开门请几人进去，“就是这里。”
顾临走进去，院子里没种什么花草，三间屋子并排，一侧是后门，那另一侧就是……
“那边是茅厕。”春喜局促道。
顾临站在门前回头，“你确定她当夜没有回来过？”
“确定。”春喜说：“我是睡外边的。”
顾临开门看了一眼，春喜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半夜出来找人的时候，发现灯笼就挂在茅房里，但是是灭掉了。”
“灯油燃完了吗？”
春喜迟疑了一下，“这个倒是没有注意，不过灯笼还在屋里放着，后来我没用过，您要看吗？我这就去取来。”
春喜取了灯笼回来，灯油还剩大半，所以不是燃尽后自已灭掉的，而是被人吹灭。
段同泰忽然灵机一动，“林将军，会不会是这个莲花和齐玉有勾结，夜里故意借口上茅房，然后一道离开。”
“不，不可能。”春喜鼓起勇气，“莲姐姐不会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段同泰说：“将军你说……”
一回头，鼓临已经跃上了院墙，站在上面一目了然，能看清两家的情形。
两家仅仅一墙之隔，夜里收留的人全都中毒昏睡，但隔壁的人家没有。
他心里有一种推测。
齐玉和其同党于雪夜动手，借由大雪遮挡踪迹，他们从后门离开，经过后院或许制造出什么响动，被起夜的莲花听见。
为了避免暴露，莲花吹灭了灯笼，前去查看，兴许是偷偷跟了上去，亦或是被人发现一道掳走。
……
宋云禾的头很昏沉，她隐约知道自已是在一辆移动的马车里。
马车颠簸不堪，能听见外面风雪肆虐的声音，车厢内很冷，她朝着角落缩了缩，身上忽然一重，有人给她盖上了被子。
宋云禾忽然惊醒，她猛然睁眼，对上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
“你醒了。”齐玉温声道。
她双手被缚，挣扎着坐起来，警惕地看向他，刚要开口，齐玉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她这才注意到，齐玉的双手也被绑住了，两只手腕上不是布条，而是冰冷的镣铐。
“要喝水吗？”
宋云禾点了点头，接过齐玉递来的水囊，仰头就喝掉一半，小声问：“我们在什么地方？”
齐玉摇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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