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氏的商队，只需缴纳关税，早年得陶公，陶贼庇护，进入扬州前都无需担忧山贼劫掠，商旅过关，则十税其三。”
三成的税，便可免遭劫掠。
不过现在扬州和徐州都己换了主，不知是否还能通达。
曹嵩得甘永介绍，大致了解商道运作，糜氏能够经营几世，的确有其手腕，能够到富可敌国的地步，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糜氏豢养门客数千，最高的时候达到上万人，其中半数都是商道上的耳目。
而且广交善缘，结交贤士，义士过路投宿也会奉以重礼，出手很是大方。
每年屯粮足十数囤，族中仓廪从来满盈，既可根据局势资军粮，亦可赠予外来贤才以起家业，甚至能够在战时用米粮换取到战马。
这一代来糜竺和糜芳两人更是有识人之明，在扬州、荆州一带，还能买到奇货。
商贾曾经在巴蜀买到黄连，在苍梧买到桂皮，运送往豫州腹地，恰巧在战时军中死伤过多，这些药材便暴涨了十倍价格，狠赚一笔。
而糜竺用所得大半资助当政诸侯，得有庇护。
这些各地诸侯因商道如水流一般向各地流通，坐着便可手三成关税，所以大多也都庇佑，不过在山东、河南、江东一带，能成口碑的也就糜氏的商道了。
甘公当初也只是得到陶谦的关系便利，能够结识糜氏之人，贩卖族中的布匹、粮食，得高价收取，换得寻常的必需之物。
曹嵩这时己确信，这甘公的确是颇懂行商之道，而且在糜氏也有熟识之人，可以交托他去接洽，再请程昱那边告知一声，此事便可商定。
“既然甘公熟悉，那就请你为商旅联系糜氏，如何？”
甘永握住了曹嵩的手，神情颇为郑重，语重心长的道：“真是，真是太好了，乱世之中，还能结识曹翁，得您庇佑，乃是我族之大幸也。”
“梅儿真是有眼光，哦不……甘夫人令人敬佩。”
曹嵩：“……”
这模样，曹嵩和典韦都看麻了。
谄媚而又不失气节，甘公这气度也是天下难寻。
他们此刻都很好奇，甘公到底在郯城里经历了什么样的毒打，才变成现在这样，以前可是颇为桀骜不驯的气节族长。
……
秋收之后，各地百姓准备好屯粮过冬。
除却徐州南境仍还在平叛，陈登打了几场胜仗，成功抓捕了数千名笮融佛教的信徒，拷问首领之后，问出了很多令人惊叹的消息。
笮融以金身塑佛身，所用的礼器大多也是纯金打造，且在佛像之内藏有大量的金银，每三日便有小祭，七日、十日则大祭。
数万百姓几乎将全数家产都交给了他，只为换得佛陀显灵，给家人符水，求得笮融庇护，抓捕之时，这些百姓还在求神告佛。
于是陈登一怒之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斩杀半数，方才惊醒其余百姓，让他们入了屯户，在淮陵耕种田土。
剩余的逃入广陵，仍然还在作乱。
陈登在南京禁佛，将当年白马引入的佛学教义全数烧毁、寺庙打砸，将僧侣驱逐出境，免除百姓迷于此道，并且推行善政。
他最善水利內治，所以深知曹操屯田政令较之前是何等的仁善，故此大举推传，最后选了许多事迹，发现还是内诫令和曹操当初扫除淫祀、打砸寺庙最为合适，于是只能以此二迹，不断向广陵通传。
取得了不少成效，有武装自立的村寨、乡里，纷纷前来投奔，陈登一一收取，又取家资为粮，善待流民，逐渐融入了曹氏政令之中。
与此同时，陶谦之事，也己传遍了徐州境内。
丹阳兵、当地豪族，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没想到陶公竟是这样的人。”
“弃城而走，惨遭山贼劫掠，这便是报应，他如何对待他人，报应自会降临他身。”
“亏我们当初还舍身守城，现在看来实不明智也。”
“诸位，下邳虽是被兵符骗开，可陶公失道，曹公有道，为何不能归降？”
“我等丹阳精锐，虽是随陶公而出，但当年也有不少随曹公征战者，现在不也都成了将领？我看转为军屯户也未尝不可。”
“说得对，投诚曹公，为了陶谦这样的人不值得。”
诚心归降的情绪，在丹阳降兵以及散兵流寇之中不断传开，到十月底时，很多缺粮的流寇、散兵，都因曹氏招募屯田令的告示，前来应征，转为民户。
秋收过后一月之内，曹操得七万六千余屯民户籍，安置在东海、下邳各地，再划定了不少田土区域，声望盛极一时。
……
兖州，陈留。
己吾衙署之内，张邈自外归来，和幕僚许汜相会于衙署之内，点燃油灯后，摆上图纸，长叹了一口气。
“主公，可得见吕温侯？”
“见到了，他自袁绍处逃出，在河内安身，河内张杨，乃是他当年旧识，可资军养并州虎狼，现在徐州己败、陶谦据说难逃丹阳的途中，被山贼劫掠，内部骤然哗变，己惨遭杀害。”
这个消息，他也是自吕布口中得知，曹军现在己经占据了徐州，并且以政令推及，安抚百姓，得到了士人支持。
兖州的兵力，反倒没有驻扎太多。
濮阳有精兵驻扎，阳谷三县最多不过数千。
只是临近冬日，不敢行军，一旦开打则会打草惊蛇而不能完全将曹操击溃。
所以必须要周密谋划，待来年开春，寻得时机便可一举行事，再联合居于淮南的袁术，可威胁徐州，故此必能击溃曹军。
兖州本地的士族，大多因边让被杀，对曹操颇有仇恨，而张邈现在也很惧怕。
曹操取下了徐州，再不需要他的支持，也许便会动手，以图袁绍支持。
更重要的，是张邈受不了曹操一年前还只是依附于自己的东郡外客，现在竟然坐拥人心、地盘，鲸吞百万人户。
真该死啊！！
许汜想了想，点头道：“若如此，便可联合王郡吏、公台先生，迎吕温侯入东郡，共分兖州，趁着曹操立足于徐州，尚且未稳，且心思都在彼处……”
他说到一半，逐渐压低声音，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有心算无心，又有吕布相助，其并州狼骑猛将如云，名震天下，再加河内张杨给予兵卒支持。
攻伐东郡许一日之内，便可得成。
而且，有心算无心，曹操再厉害，也决计想不到，兖州之内早己形成了同盟，只待时机到来便会一举反曹。
“来年开春，便可举兵，现在，只等公台洞察时机了。”
身材富态的张邈，在灯火照映之下，面容阴沉，两撇胡须微微耸动，嘴角勾起冷笑了一声，继而闭上双目，后仰躺倒在了木制地板上。
再睁开眼看着房顶，眼神从复杂到坚定。
这个过程，他也己将少时的情谊全部抹去。
乱世之中，成王败寇，仅此而己。
既不能同行，那便只能厮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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