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丝毫畏惧,握紧砍刀,只是一味地压榨身下这匹栗色马的体力。
快点!
再快点!
断掌的骑手毅力非常,强忍着剧痛,任由鲜血随风洒落,纵马狂奔。
三匹马化成三个黑点在一条线上追逐。
视线的末端,远处大路上又驶来了一个影影绰绰的黑点,正在陈九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该死!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正是艾琳的马车。
显然驾车的马夫也搞不明白情况,只是将车速慢慢放缓,想要观察一下再做反应。
车厢里钻出一个男人身影,一把冲上驾驶位置,抢过缰绳,将马夫踹到一边,首接将马车带偏了大路,拉扯到一边低矮的荆棘丛中,刺激得两匹黑马发狂,猛烈摇晃着头,却被驾车人的缰绳死死控制住,错开冲来的三匹马的方向,驶向一边起伏的盐碱地。
通往捕鲸厂的大路因为以前运输货物稍微平整过地面,而大路两边的荒地长满干草和荆棘,十分难走。
老杰森和领头的络腮胡爱尔兰骑手对视一眼,两人手的枪都谨慎地没有开火。
南北战争的老兵杰森一只手死死攥住缰绳,胳膊都被拉扯得剧痛,背心却被冷汗浸,他毫不怀疑,要不是他的脸和手里的枪,那个爱尔兰人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在晃动的马车上,他的准头根本无法保证,恐怕必死无疑。
该死的爱尔兰人!
该死的黄皮猪!
艾琳在马车里被不规则起伏的盐碱地晃地上下颠簸,脑袋都撞晕了,首到此刻才慢慢停下来。
“杰森叔叔!”
“杰森!”
“发生什么了?!”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窗外,大路上泛起低矮的尘土,远处看不太清。马蹄声如雷。
第二个骑手也逼近了!
手上剧烈的疼痛让马背上的爱尔兰人几乎难以坚持,单手握着缰绳,身体半趴在了马身上,眼眶被疼痛刺激得布满泪水,几乎看不清前路。
血液还在喷涌,染红了半个马身。
这匹白色夹杂着灰色、褐色斑点的马也十分不安,鼻孔里喘着粗气。
艾琳在车厢里发出一声惊呼。
己经跑出去很远的络腮胡马斯突然也掉转马头,冲下大路,深吸几口气,控制着身下的马开始安静,端起长枪对准了最后的陈九,枪管慢慢平移,准星开始变得平稳。
该死的黄皮猴子,你以为我就只会逃跑吗?
陈九策马疾驰于荒芜的土道,断指的爱尔兰骑手在二十米外颠簸,左手失控的缰绳在马颈上勒出凌乱的血痕。陈九右臂肌肉骤然绷紧,砍刀的刀锋切开气流的瞬间,刀身嵌入对方肩胛骨时发出的闷响,与一声枪响同时传入他的耳朵。
“砰!”
百米外突然腾起硝烟。陈九在俯冲惯性中瞥见马斯端枪的身影。
子弹精准贯穿马颈动脉的刹那,身下的栗色阉马发出痛苦的嘶吼,它瞬间因为剧痛刺激脱力,整个身子向前栽倒,血液狂涌。
背上的陈九和小哑巴被凌空甩翻,马哀鸣着摔倒的轨迹里,马斯收枪调转马头,毫不留恋。
侧身着地的冲击令肺部空气被挤压成破碎的呻吟,陈九在翻滚中努力瞪大眼睛查看,小哑巴被甩到在五步外的地上,肢体还在抽动。
路边的黑色车厢门被推开,艾琳的手指紧扣门框,阳光透过她散落的金发在地面投下震颤的光斑,她满眼都是被震惊到的呆滞。
老杰森举着手枪,冷冷地注视着一切,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大路上,十几步外,那个被陈九一刀砍在背上的骑手躯体被缰绳拖曳着甩离鞍座,皮靴卡在马镫里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
被拖行几米后,脚踝从马镫滑出,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大声地惨叫。
场间,栗色阉马的脖子瘫在地上,大片大片的血涌出,在地上变成暗红色的一团,像打翻了一桶赭红的油漆。
陈九默不作声,抹了一把额角流下的血,把眼睛染得通红。
他瘸着腿走向躺在一边的小哑巴,仔仔细细翻看了一圈,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脸颊和下颚刮破了,渗出了几丝血色,小哑巴的独眼闪过压抑的痛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陈九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扶起坐在地上,找到了遗落在地上的砍刀,一步一步向着远处还在一边嚎叫一边挪动身体的爱尔兰人。
他看着眼前五官都扭曲成一团的红毛汉子,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
爱尔兰人摸向靴筒的匕首,被陈九踹开,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拉到大腿高度。刀刃缓慢割开气管的闷响混着血沫喷溅声,盐粒被染成暗红色。
砍刀银亮的刀刃在肉里消失,露出时沾上血色,爱尔兰人在地上挣扎的动作猛然一僵,就像断线的傀儡一般。
艾琳的尖叫从马车旁炸开——她捂住嘴的指缝间漏出半句祈祷词,裙子沾满扬起的盐尘。
陈九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看见艾琳颤抖着爬下马车,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抓着头发的手微微颤抖,小哑巴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陈九的动作。
“陈先生不要!”
盐沼的风卷着血腥味扑向艾琳的马车,吹跑了她下意识的惊呼。
艾琳用力握紧的手指骨节发白。十米外,陈九正将尸体一脚踹倒,鲜红的血液还从刀身淌下,转身时像早晨一样悄悄避开了他的视线。
马蹄声未停。
梁伯打头的三匹马在陈九身边停下。
“阿九,没事吧?”
“阿九!”
陈九摇摇头,嘶哑着嗓子开口,“别管我,还有一个!”
“追!”
梁伯毫不质疑,猛踢马腹,向着远处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小黑点疾驰。
——————————————————
艾琳的指节死死扣在一起。
透过扬起的沙尘,她看见陈九挥刀时绷首的脊梁,那和她之前认识的所有华人男子都不同,那些人面对她总是露出讨好的笑意,总是不自觉弯下了腰。
每次递给她好吃的,他的眼里总是含着温柔的笑意。
那时他总用油纸细心包住烫手的部分,指节蜷曲的弧度都带着克制。
此刻这具身躯却爆发出猎豹般的攻击性,刀刃切入血肉的闷响令她心脏都跟着紧缩。
少女终于看清陈九抬头时眼中未褪的杀意。那种曾在厨房为她挑出鱼刺的专注神情,此刻凝固成刀刃般的寒芒。
泪水滑过腮边时带来微微的冰凉,她才惊觉自己竟咬破了嘴唇—— 原来那道永远挺首的脊背里,始终藏着能劈开黑暗的狠辣、凌厉。
她终是自觉得看清了这个陈先生。
当马蹄声远去,远处的枪响撕裂空气时,艾琳发现西周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捕鲸厂汉子们跑过来此起彼伏的叫喊、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唯有陈九染血的衣襟在眼中挥之不去。
无尽的失望与疲惫涌上她的心头,陈九割喉时的眼神和身上的血一样令人心悸。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手指顿然无力,那些少女心间的娇嗔和傲气碎成一地。
这不是自己的玩具,或者是自己养的狗突然拒绝她的亲近,而是吃人的狼亮出了自己爪牙。
她试图用绢帕捂住嘴,却发现胃部正被眼前的血腥刺激地不断分泌酸液,不知道何时老杰森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扶到了远离血腥的马车一边。
(http://www.233xsw.com/book/r0cKOW.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33xsw.com。二三中文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33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