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的食指被棕榈叶割开一道口子,血珠渗进浸满鱼油的叶脉。月光下,整片林子像浸在惨白的油里。
“点火!”
浸油的棕榈叶堆轰然腾起蓝焰,火舌顺着围栏铁蒺藜一路啃过去,余烬在高温中炸成星点。远处的别墅二楼,守卫的人影猛然扑向窗边,外衣的轮廓被火光映得纤毫毕现。
“叮——”
铁片绳索撞上树干的声音撕开夜幕,阿昌的手腕青筋暴起,三米长的铁链在他手中化作活蛇。金属撞击声在棕榈林间跳跃,十点钟方向传来西班牙语的咒骂,步枪的轰鸣震落一片枯叶。
这是太平军的老战术。
虽然老,但是依然好用。
铁链上拴着碎铁片,随着他的手腕扭转,发出几十人行军的响动来。
“再放!”他哑着嗓子低吼,身后瘦猴似的少年阿福翻身滚进土坑,弹弓拉满的吱呀声混着硫磺罐破空的尖啸。椰子壳在别墅屋顶炸开的瞬间,老梁看见二楼人影踉跄后退——那发火药罐里也掺了铁片,此刻正嵌进殖民者的白色外墙。
“狗崽子中计了!”少年刚咧开嘴,一梭子弹就掀飞了他头顶的棕榈叶。老梁拽着他的后领往泥里按,温热的血突然泼在脖颈上——右边的阿水哼都没哼,半截天灵盖飞进了火堆。
“摇绳!继续摇!”老梁一脚踢开阿水的遗体,铁链甩出残影。三点钟方向的小忠配合着晃动树冠,整片林子仿佛有二十条枪在装弹。西班牙人的弹雨开始分散,有发子弹擦过他耳垂,带起的风烫得像烙铁。
火堆突然发出爆响,庄园内排出了突击小队,冲出七八个守卫,皮靴碾过燃烧的围栏时沾上火星。阿昌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吹响哨子,埋伏在大门旁边的青壮猛拉藏在地上的渔网,最前面的守卫被绊倒的瞬间,阿昌手里的枪直接点名。
“撤!”他甩出最后两枚硫磺罐,爆炸声完美盖住一切细微的响动。染血的麻衣故意挂在断枝上。
当火墙再度腾起时,阿昌回头看了眼庄园。躲在庄园大门背后的守卫正举着长枪盲目的射击。
“一群新兵蛋子!”
他恶狠狠的诅咒,这些白鬼天亮前就会蒙上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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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伯的枪稳稳地拿在手上,鼻腔里混进血腥味——楼上的枪声比他预想早了两分钟。
“九哥!”陈九身后的一个男人突然闷哼。
陈九旋身甩出匕首,四米外举枪的守卫被钉在楼梯拐角,喉头的血柱喷上房梁。楼梯间的看守竟还剩半口气,此刻正攥着陈九身后男人的脚踝,牙关死死咬进他的小腿肚。
老兵的刀光比惨叫早一步落下。随身的甘蔗刀从守卫后颈第三骨节砍下,挑断筋膜的瞬间,那人的下巴像脱臼的蛇口般松垮下来。那个广东渔民瘫坐在血泊里,哆嗦着捂住自已血流不止的小腿,他咬紧牙关靠在墙上时,陈九已经抵住走廊第一扇门。
“先待着这!”他回头低喝了一声。
厚厚的麻布缠在鞋底,剩下七人如壁虎般贴墙疾行,走廊尽头突然响起铜铃声——有个守卫正奋力摇动。
“该死!”
梁伯不再忍耐,端枪前眼睛就已经瞄准好,瞬间崩死守卫,陈九大步进身捅穿闻讯赶来的第二个守卫心窝。尸体撞在走廊角落摆放的花瓶,瓷器叮当坠地。三楼传来西班牙语的喝问,菲德尔紧紧跟上。
梁伯暗骂一声,挥手示意陈九、小哑巴和菲德尔继续前进,他和卡西米尔带着剩下的一个人原路返回。
“我去外面蹲守。”
陈九点点头,主楼内的守卫不多,楼内的阻碍已经清理过半,以防狗急跳墙,外面也得安排人手。只是他们人手太少,不得不先进行内部突破再行分兵。
此时外面才是无间地狱,梁伯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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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通往三楼扶梯的阴影里,走廊的壁灯突然亮起,一个守卫猛地开枪。
“砰!”
四人队伍里的一个男人瞬间倒下。
陈九猛地拽了一把向前窜去的小哑巴,侧身躲避。
菲德尔的转轮手枪响起,守卫捂着胳膊痛呼。石灰粉从陈九的指缝扬起,他的身子猛地上窜,刀锋穿透守卫脖颈。
双管猎枪的霰弹在他死前上扬,轰碎楼梯间的水晶吊灯,锋利的棱片割开陈九的耳朵,流血之余过近的枪声让他瞬间失聪,耳朵里全是嗡鸣。
菲德尔再开一枪打碎壁灯。黑暗再次降临的刹那,西南方传来爆炸声,那是阿昌在按计划撤退。
喘息间小哑巴从他身边穿过,毫不犹疑,仿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他矮着瘦小的身体贴地疾行,登上三楼走廊,手里的匕首从还反应不过来的守卫第四根肋骨间刺入。肠温透过刀柄传来,比想象中更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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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南德斯在噩梦中看见母亲的脸——那张被天花毁容的面孔突然裂开,露出森森头骨。
他尖叫着惊醒,冷汗浸透丝绸床单。窗外传来爆豆般的枪响,床幔被窗外的火光映成血红色。情妇玛利亚娜还在酣睡,他踹开那具温软的躯体,赤脚踩到地板上时,镀金怀表显示凌晨四点半。
“Maldito!”(该死的!)
他抓起床边柜子里的史密斯威森左轮,铜制转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走廊的木地板正在震动,惨叫声混着广东话的呼喝刺破房门。醉酒的玛利亚娜终于惊醒,赤裸的胸脯撞翻了床头柜的油灯,雕塑底座在地毯上滚出闷响。
女人先是愣神,反应过来后开始疯狂尖叫,寻找衣服。
埃尔南德斯背贴橡木门板,闻到了陌生的硝烟味——不是步枪的硫磺味,更像是爆竹作坊的劣质黑火药。子弹突然穿透门板,在他耳畔炸开木屑。他用嘴咬起手枪,拖着肥胖的身子猛地扑向露台,雕花玻璃窗炸裂的瞬间,二楼露台的铁围栏勾住了睡袍。
悬空的恐惧让他瞬间清醒。埃尔南德斯扯断睡袍滚下灌木丛,摔的浑身剧痛,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一个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他的头上。
一个黑的看不清的人影把浸油的麻绳套上他的脖子用力收缩,他越挣扎越像被蛛网缠住的甲虫。
当他挣扎地偷偷抬起手枪时,锋利的砍刀挥舞,手指瞬间断了两根。
喉咙的痛呼被绳子死死勒住,脸都涨成紫红色。
“退回大厅。”
梁伯不再理他,收起枪佝偻着身子开始在前面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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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火光透过破碎的彩窗泼进来,给刀镀上一层血釉。当陈九割下首级时,菲德尔已经迫不及待的破门,却只看见惶恐抱头的半裸女人。
他大步冲到露台前,看着下面植被里的黑暗,焦急和愤怒都几乎溢出胸膛。
陈九大口喘着气跟在他的身后进门,看着他扭转过来的阴翳眼神,明白了一切。
“梁伯他们在外面,不用担心。”
扫了一眼卧室里奢华到极点的布置,陈九转身就走,下面还不知道怎么样,没时间在这里停留。
“那个女的你处理。”
陈九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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