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果然有一碗药静静地摆在桌上。药汤的颜色深褐，散发着一种又苦又甜的气味，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几分苦涩与甘甜交织的气息。
对于清曜而言，“肠胃不好”“拉肚子”这样的词汇，不过是活人的烦恼罢了。
她如今已是一个死人，自然无需再为这些凡人之疾所困扰。然而，这是否意味着她拥有了“百毒不侵”的强健体魄呢？这一点，她心中也并无定论。
或许，只有当她亲自饮下千机、断肠草等剧毒之物，才能真正试探出这具身体的抗毒能力究竟如何。当然，若非必要，她也不会如神农般以身试毒，去尝那百草之苦。
清曜轻轻展开那张药方，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字迹。她的阅读速度极快，一目十行，却能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药方上写着：人参、茯苓、山药、紫苏叶……这些药材的确都是调理肠胃的常用药。
在面对罗嬷嬷时，她说自已会医术，这并不是撒谎。她的确懂医术，说起来她的医术还是她的仇人教的。如今，她却要用这份医术，来掩盖自已的真实身份。
清曜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汤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真是人死了也不喜欢喝苦的药，那帮老头子就不能往里面加一点蜂蜜或甜菊草之类的调调味道么？
天色已暗，清曜点燃烛火，烛影幢幢，那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清冷诡异。
她打开藏在身上的《启元明录》，那本她在藏书阁里看到的记有上官氏伏诛的书册。她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每一个字，一句一句地读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清曜另拿了一张纸，以“上官鉴”为中心，将其他已被处死、流放的人名写在旁边。这些人名中，有些她曾有所耳闻，有些则是完全陌生。
清曜拿起一支朱笔。
人名和人名之间，她能想到有关系的就用红线连接，想不到的就暂时放在一边。
……
时夜将半，雪白的纸张逐渐被鲜红占据，或纵横交错或彼此平行，仿佛一张沾血的蛛网。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每一个名字，仿佛在触摸那些早已逝去的生命。
清曜又将皇帝提拔的新人写在旧人旁边，用一个黑色的圈将二人围住。这些新人，又是谁的门生故吏，谁的得力干将？
温热的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她下意识地迅速捂住嘴，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防止自已发出那令人心碎的抽噎声，仿佛只要不发出声音，这一切的悲痛就能够被隐藏起来。
她的父亲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今连根带起，昔日的辉煌与荣耀瞬间化为乌有。现在的朝廷中，已无一人曾是她父亲的旧识。
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的力量么？
就算她想查也无从查起，史书中寥寥数字，而活着的人就算知道上官鉴也必会对此讳莫如深。
擦干眼泪后又看着这幅图，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清曜心中一动，仿佛有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下意识地，她拿起笔，在图的右上角写下了自已的名字——上官清曜。
自已认识哪些人？
父亲的同僚皆已不在世上，那她的呢？她认识的人，除开皇帝和贵妃以外，可还有不少人呢!
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与她有过交集的人们。
清曜提笔，郑重地在纸上写：
安洛公主。
上官清曜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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