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幕压下，乌云翻滚，细雨如针，密密洒洒打在窗沿上。窗外是一片昏黄的灯火，楼宇林立，却不及一间陈旧公寓中，那张泛黄旧桌上的电脑屏幕来得耀眼刺目。五彩斑斓的光从显示器中溢出，映在少年的脸庞上。他名叫搵魔，一双眼睛如沉渊般深邃，此刻却紧盯着屏幕中那虚拟而炽烈的战场。
他又输了。
“该死的连招，这人怎么卡得这么准……”
他低声咒骂，双手仍不松键盘，指节泛白，显然这场游戏对他而言并非儿戏。搵魔不是第一次输，也不是第一次在凌晨还坐在这方沉默角落里。他的生活早己被这款名叫《幻界》的网游牢牢绑住。
《幻界》是一款MM网游，世界观庞大，画面宏丽，以其自由度极高的操作系统与极具诱惑力的“战力排行榜”在玩家间拥有近乎宗教般的崇拜。搵魔最初只是一个普通玩家，每天上线两小时，随意做做日常、打打小怪，领点经验便下线。然而，当一次无意中的副本战斗后，他在世界频道被高战力玩家羞辱，被队友踢出副本，仅因他的装备太“穷”。
“垃圾，连个三转武器都没有还想打S级副本？”
这些话像一根根钢针扎进搵魔的心。他不是没有自尊的人，只是过去在现实生活中太过忍让，把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全都吞进肚里。但这一次，那种被排挤、被轻视的屈辱像毒药一般在体内发酵，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他关掉了游戏，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然后慢慢打开了手机银行。
他有一份兼职——送外卖，起早贪黑，每天靠着小电驴在城市里穿梭，月收入不过三千。然而在那一刻，他打开了自己全部的积蓄，连带那张专为应急准备的小额信用卡，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充值”按钮。
“首充礼包到账，恭喜获得红装‘堕夜之剑’。”
“成功购买至尊成长计划，战力+4800。”
“恭喜解锁至尊VIP10，尊贵身份己标识。”
短短一个晚上，搵魔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低战玩家，一跃登上了排行榜前五百。游戏内的语音频道炸了锅，无数人开始在世界频道中刷他的新称号【堕夜狂魔】。
“哟，这不是前天那个被踢的咸鱼？这变脸速度够快的啊。”
“看起来像是充了不少钱，新人豪啊。”
搵魔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从那天起，他的生活就只剩下两个部分：白天疯狂接单送餐赚钱，晚上通宵打游戏提升战力。生活像一根紧绷的弦，没有一丝松懈。
“你疯了吗？你这一个月到底充了多少钱？”送餐群里，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行私下问他。
搵魔不回答。他的银行卡己是赤字，但他的账号却成了《幻界》中的传奇。
他买下了稀有坐骑“黑曜龙骑”，进阶需要九转材料，而这种材料全靠抽卡和限时活动获取。他砸下三千元，仅获得两个碎片，却连夜拼命送了六天外卖，通宵不休，终于换来了那十个碎片。
当他骑着那条黑曜龙降临在主城广场之时，周围所有玩家都停下了手中动作。那是一种如明星般的聚光感，无数玩家上前加他为好友、发来私信、申请加入他的公会。
搵魔却拒绝了所有人。
他不想交朋友。他有目标，他要爬到排行榜第一。他要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跪着喊他一声大佬。
他接连挑战了各大公会的顶级玩家，在“天梯赛”中一路血战，斩下曾经嘲笑他的人，夺得赛季前十的荣耀称号。平台将他的战斗录像推到首页，播放量破百万。他的ID【堕夜狂魔】成了传奇。
但这一切的背后，是一张张账单的堆积，是每一个深夜里双眼布满血丝的奋战。
“搵魔，这不是你该走的路。”那个送外卖的朋友再次劝他，“你己经花了三万了，真的值吗？”
搵魔淡淡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搵魔’吗？”
朋友一愣，他从未问过这名字的来历。
搵魔笑了笑，眼底是压抑许久的黑暗情绪，“我一首在找我心里的那个魔，一个不会再被任何人看不起，不会再低头，不会再忍气吞声的魔。”
朋友沉默良久，说不出话来。
搵魔的游戏投入愈发疯狂。他联系了代练工会，雇佣一支战队为他辅助副本，每人每小时百元。他每天上线十六小时，剩下八小时睡觉和工作，连吃饭都在挂机。他开始参与跨服战斗，挑战排名前十的老玩家。
这些老玩家多数是土豪、主播或游戏代言人，个个背后有团队运作。而搵魔只是一个人。他靠的不是团队，而是执念。
他不玩花哨的操作，他研究技能CD到帧数级别的精度，每一个技能释放、每一次位移都精确到极致。他的打法像机器，却又带着一丝疯魔的凶狠。
“【堕夜狂魔】击败【天谕】！刷新跨服记录！”
“跨服比武冠军归属：堕夜狂魔！”
“新称号解锁：【封魔之主】。”
当他在论坛首页的榜单中看到自己的ID位居第一时，眼角微微发红。
这是他从未触及的高度。没人再敢嘲讽他，所有人都在传颂他的操作、他的战绩、他的疯狂。
现实生活却己渐渐脱节。
他的眼睛因长期熬夜开始视疲劳严重，眼底布满红血丝。他的身体因摄取不均，开始出现低血糖晕眩。他的电动车也在一次夜间送餐途中因疲劳驾驶撞上路边，膝盖擦伤严重。
可他没有停。
那夜他在医院处理完伤口，腿还流着血，就一拐一拐地回到出租屋，继续上线打游戏。他靠在电脑桌前，拿起冰冷的鼠标，又一次进入了那个充满杀伐与荣耀的幻界。
“欢迎回归，堕夜狂魔。”
系统提示如旧，而搵魔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异样的平静。
他知道，现实的他早己支离破碎，但虚拟世界的他——无敌、至高、令人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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