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苏云溪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方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些许不快神色,紧接着扬起一抹笑容,端着那一盅补汤走了进去。
大夫人原本正坐在榻前,身后的黄嬷嬷揉捏着她的肩膀,听到苏云溪的声音后,她抬起头来,看到大儿媳正朝着自已走来,于是冲黄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停下手上的功夫。
“母亲,我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炖了补汤,您快趁热尝尝看味道如何。”苏云溪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盅补汤放置在了大夫人面前的小几上,然后轻轻地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醇厚的香味扑鼻而来。
大夫人闻着这的香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口问道:“云溪啊,你有心了,前头那些事情可都安排处理好了?”
苏云溪连忙点了点头,应声道:“母亲放心吧,前头所有的事务我都已经妥善处理完毕了,剩余的宾客也都送走了。”
“那就好,今日可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有你在,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真经受不住这么多繁杂琐事的折腾哟。”大夫人感慨地说道。毕竟如今年岁渐长,精力早已不如从前那般充沛,很多事情确实无法在像年轻时那样事事都亲力亲为了。虽说现在萧济北也成婚了,但李昭昭身份尊贵,即便她有心帮忙分担一些家务,也不好让她如此操劳。因此,家中诸多大小事宜主要还是得仰仗着苏云溪这位能干贤惠的大儿媳来费心操持打理。
“母亲,您哪里的话!这兰芝啊,也算是我瞧着长大的,我早就当她是自个的妹妹了,就算母亲您不特意交代,她出嫁的时候我肯定都会尽心尽力去帮忙操持的呀。”苏云溪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实际上她内心深处对林兰芝并没有太多好感。只不过当着婆母的面儿,该做的表面功夫总归还是得做足才行。
大夫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微笑着点了点头:“嗯,云溪啊,你这孩子真是乖巧懂事,济平他当初没看走眼呐。说起来,这兰芝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相继失去了双亲,就连那些所谓的亲戚们一个个也都靠不住,不是薄情寡义就是自私自利。这不,今天她大喜的日子,居然连一个上门道贺的亲戚都没有。好在如今她嫁到了孙家,总算是有了个依靠,也算是能给她早逝的父母一个交代了吧。等将来我百年之后,面对九泉之下的老爷,我也算能无愧于心地告诉他,自已完成了他生前的嘱托。”
听到亡夫的名字,苏云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之感。然而,她很快便强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已的表情保持温顺平和,并连忙回应道:“母亲您一直以来对兰芝妹妹都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相信伯父伯母若是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对您充满感激之情的。至于公公那边,那就更不必说了,他老人家肯定也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和良善之意的。”
大夫人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待她离去之后,大夫人轻缓地叹了一口气,语气略显沉重地开口说道:“济平也走了这么多年,真是苦了她了!不仅需要费心照料那两个年幼的孩子,这家中的事务,也都得靠她来帮忙打理操持。想当初,济平执意提出要将她迎娶入门之时,我心里面还有几分不满,总觉着以她的出身门第,实在难以与咱们家门相匹配。然而时至今日细细回想起来,却是我做得不对啊。”
苏云溪对林兰芝不满的其中一点其实也跟此事有关,当初婆母嫌弃自已的门第,但到了林兰芝这里,却没有因为此事有半分嫌弃。
站在一侧的黄嬷嬷闻听此言,赶忙接口应道:“大夫人您可千万别这般讲呀,自古以来就讲究门当户对嘛,此乃人之常情罢了,您当时那般想法也是无可厚非的呀。”
如今这萧济平已经不在了,再去谈论往昔之事又能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大夫人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黄嬷嬷先行退下,她只想独自一人在此静静地待一会儿。
另一边厢,苏云溪回到属于自已的居所以后没过多久,萧景安便来了。只见他刚刚迈步走到近前,便恭恭敬敬地朝着苏云溪躬身施礼,并轻声喊道:“母亲。”
“景安,你怎么来了?先生布置的功课可都完成妥当了?”尽管今日是林兰芝大喜之日,但苏云溪对儿子学业的要求却丝毫未曾放松。毕竟如今他没有爵位可以继承,萧景安未来的前途唯有依靠自身的努力方能有所成就。
只见萧景安恭恭敬敬地向母亲行礼后回答道:“回母亲大人的话,孩儿已然将功课全部做完。今日府里有这般大的喜事,孩儿担心母亲过于操劳疲惫,故而特意前来探望一番。”别看萧景安平日里性格沉稳内敛,可实际上内心深处时刻挂念着母亲。
想当年父亲骤然离世之时,年纪尚幼的他虽懵懵懂懂,却也隐约明白了许多事理。尤其是母亲所经历的种种苦痛与酸楚,更是被他尽收眼底、铭记于心。
正因如此,自那时起萧景安便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倍努力,力求凡事都做到尽善尽美,只为能够让母亲少操一点心。哪怕是对于母亲不许他修习武艺这件事,他也毫无半句怨言,而是选择默默地全盘接受。既然母亲期望他专心攻读诗书,那么他便夜夜秉烛苦读,哪怕再辛苦再劳累也在所不惜,只要能看到母亲脸上多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于他而言便是最大的满足。
看着眼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儿子,苏云溪不禁感到一阵心酸涌上心头。然而,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没有流露于面容之上。她轻柔地开口对儿子说道:“这些繁杂琐事并非你应当费心操劳之事,你只需全心全意跟随先生认真读书求学便好。”
听到母亲的话语,萧景安顺从地点了点头应道:“儿子明白的,母亲请放心。”
这时,苏云溪忽然回想起之前女儿萧景欢跟她说起的一件事,于是接着问道:“先前听景欢讲,说是你打算帮她制作一只纸鸢?”
萧景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确有此事,我已经应允了妹妹,如果她能用心练习写字,我便会给她做一个纸鸢。”
听闻此言,苏云溪微微皱起眉头,语重心长地劝诫道:“儿啊,你既有此闲暇功夫,倒不如多用些时间来研读诗书典籍。这纸鸢何须你亲自动手制作呢?吩咐府中的下人到外面街市上去购置一个即可。”其实在苏云溪心里,始终认为儿子应该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之中,以便将来能够考取功名。
可她却未曾设身处地地为萧景安着想一番,他也需要偶尔放松身心、稍作喘息。翻了年他不过也才十岁而已,更何况,仅仅只是制作一只纸鸢罢了,最多耗费半天光景便能完成。倘若最终因为母亲的这番话而导致萧景安无法兑现对妹妹的承诺,那萧景欢得知后必定会倍感失望和伤心的。
“母亲说的是。”他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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