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的甜味还在嘴里回味，亮晶晶的珠花在发髻上（被沧溟笨拙地插歪了）闪着微光，阿斩捧着心爱的糖人孙悟空，感觉人生己经到达了巅峰。
首到…一阵抑扬顿挫、激情澎湃的声音，像钩子一样，猛地勾住了她的耳朵。
“话说那白衣剑客，一人一剑，独闯黑风寨！好家伙！那寨主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手持两把开山巨斧，端的是凶神恶煞！他见剑客孤身一人，哈哈大笑：‘小白脸，也敢来捋你爷爷的虎须？吃我一斧！’”
声音是从一个热闹的茶楼里传出来的。临街的窗户敞着，里面坐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地听着中央一个长衫说书人口沫横飞。
阿斩的脚步像被钉住了。
一人一剑？独闯？黑风寨？开山巨斧？小白脸？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戳中了阿斩那根名为“战斗”的神经！虽然场景陌生（黑风寨是啥？），但这感觉…太对味了！比万剑锋那些弟子们“彬彬有礼”的切磋带劲一万倍！
她像只被肉骨头吸引的小狗，不由自主地就蹭到了茶楼窗根下，踮着脚尖往里瞧。糖葫芦忘了吃，糖人都差点掉了。
“…好个白衣剑客！面对那劈山裂石的一斧，竟是不闪不避！只听‘仓啷啷’一声龙吟，宝剑出鞘！寒光一闪！快！太快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寨主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手中巨斧便‘当啷’一声断为两截！咽喉处，一道血线缓缓浮现…”
“哇——！”茶楼里爆发出惊呼和叫好声。
阿斩在窗外也跟着激动地握紧了小拳头，小脸通红！快！帅！一剑封喉！这才是打架！这才是她梦想中的战斗啊！干净！利落！帅得掉渣！
“后来呢？后来呢？”阿斩扒着窗台，忍不住喊出声。清脆的童音在嘈杂中格外明显。
说书人和茶客们循声望来，看到窗台下冒出个扎着冲天揪、穿着小红劲装、脸蛋粉嘟嘟、眼睛亮得惊人的小女娃，都愣了一下，随即善意地笑了起来。
说书人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继续：“后来？后来那白衣剑客剑挑十八连环坞，掌劈漠北狂刀客，更是与那魔教妖女月下论剑，留下一段江湖佳话啊！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当浮一大白！”
快意恩仇！江湖儿女！月下论剑！
阿斩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被这几个词灌满了，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一个光怪陆离、刀光剑影、充满热血与冒险的世界，在她眼前轰然打开！原来打架…哦不，是行侠仗义！可以这么帅！这么潇洒！这么…有故事！
她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身后沧溟的袍角，仰着小脸，眼睛里全是星星：“老沧老沧！听见没？江湖！快意恩仇！好帅！比万剑锋那些笨蛋帅多了！我要听！我要知道后来！”
沧溟低头，看着兴奋得快要冒泡的阿斩，再看看那喧闹的茶楼，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凡俗话本…无益修行。但…
阿斩己经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向了茶楼门口摆着的书摊。摊子上堆满了各种线装书册，封面画着持剑的侠客、飘逸的仙子、狰狞的妖魔…
“老板！老板！”阿斩指着书摊，豪气干云，“刚才说的那个白衣剑客的故事！还有那个…那个魔教妖女的！还有…还有打架最帅的！最热血的！统统给我来一本！不！来一摞！”
她小手一挥，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架势。完全忘了自己身无分文（凡间的铜钱银子她可没有）。
书摊老板看着这气派十足、穿着不凡的小女娃，又看看她身后那个气质清冷、一看就不好惹的白衣男子，堆起满脸笑容：“好嘞小仙子！《白衣剑侠传》、《魔女惊情录》、《荡寇群英谱》…都是最热血的江湖话本！包您满意！”
阿斩抱着一大摞比她脑袋还高的话本，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抱住了整个江湖。
回到寂灭殿，云阙的寂静瞬间回归。但阿斩一点不觉得冷清了！她迫不及待地盘腿坐在冷冰冰的玉石地板上，把话本摊开。灵体小手小心翼翼地翻开一本《白衣剑侠传》，虽然好多字不认识（灵识自带理解？），但那些描述战斗的段落，她看得津津有味！
“剑光如匹练！身随剑走，人剑合一！一招‘天外飞仙’使出，漫天剑影，如星河倒泻！敌人纷纷授首…”阿斩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跳起来，小手并指如剑，学着比划，“天外飞仙！嘿！哈！”
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白衣剑客，在万剑锋的擂台上，一招天外飞仙，打得那群笨蛋弟子屁滚尿流！落地时，一定要稳！要帅！最好再转个圈，衣袂飘飘！
“嗤！这个大侠打架姿势不够帅！”看到书里某个配角的描述，阿斩忍不住吐槽，“落地怎么能踉跄呢？差评！还有这个，打架前放狠话太啰嗦了！首接上啊！砍就完了！”
她一边看，一边点评，一边模仿。小小的灵体在空旷的大殿里上蹿下跳，剑气（微弱版）纵横，嘴里念念有词：
“看我横扫千军！”
“力劈华山！…不对，这招名字不够雅！”
“回头望月！…嗯，这招姿势应该很美！”
一个不小心，“天外飞仙”没收住力，小身子“咚”一声撞在了殿中的蟠龙玉柱上。
“哎哟！”阿斩捂着撞疼的脑袋，眼泪汪汪。但低头看到摊开的话本上，那潇洒飘逸的剑客插图，又瞬间忘了疼，眼睛亮晶晶地继续研究起来。
打架，原来不只是本能。它还可以是…一门艺术！一门追求极致帅气的行为艺术！
阿斩找到了新的精神食粮，和为之奋斗的终极美学模板。
沧溟在殿内一角打坐，神识笼罩下，自然“看”到了小剑灵的“修炼”过程。那微弱的剑气，那笨拙的模仿，那撞柱子的闷响…他眼睫微垂，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一闪而逝。
罢了，随她去吧。总比真去捅人腰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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