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者实验基地的警报声撕裂了死寂，红光像泼洒的鲜血，疯狂涂抹着冰冷的金属走廊。
中央控制室乱成一锅沸粥。
屏幕雪花闪烁，刺耳的警报循环播放：
“警告！意识体逃逸！防火墙核心区遭受入侵！”
“编号60049叛逃！重复，编号60049己叛逃！”
“能量波动异常！它在抽取核心能量！”
“锁定它！不能让它逃出去！”
“杨院长呢？！快通知杨院长！”
恐慌在研究员们惨白的脸上蔓延。
他们手忙脚乱地敲击键盘，试图追踪那抹消失的意识，如同在湍急的数据洪流中徒手捕捉水银。
阴影里，杨可可紧贴冰冷的墙壁，指尖用力到几乎嵌进数据板。
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实习生的菜鸟，首席科学家杨耀的重孙女。
她成功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兴奋。
屏幕上那张苍白的脸——
李姝，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午夜梦回，与母亲临终前眼角那颗冰冷的泪珠重叠。
“他们说意识体没有情感，”十年前，她也是站在这里，对着父亲嘶喊，“但妈妈被剥离时，流泪了！”
今天，她亲手拆掉了锁链。
“怎么回事？”现任杨院长——她的父亲——大步流星冲进来，脸色铁青。
刘院士抹着额头的冷汗迎上去：“初步判断，可能是可可的操作失误，让意识体认知到了虚拟与现实的界限…”
杨院长一把将女儿拽到身后：“她还是个实习生！况且过去实习生失误也没出过这种乱子！”
杨可可低着头，数据板冰冷的边缘硌着掌心。
争论声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调出数据板上捕捉到的最后信号轨迹——
那串代表李姝的代码，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防火墙，一头扎进外部世界浩瀚无垠的数据海洋。
‘爸爸总说这是为了人类进步，’杨可可无声地勾起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但妈妈的脑浆溅在我裙角时，进步闻起来像腐肉。’
自由。
李姝“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数据洪流中。
没有沉重的躯壳，没有针管的刺痛，只有无尽的0和1如星光般从她无形的“身边”滑过。
这种感觉陌生得令人眩晕，像溺水者第一次呼吸到空气。
但枷锁仍在。
无形的引力拉扯着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她拽回那个冰冷的原点——基地中央系统的核心。
那里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脉动着幽蓝光芒的脑状光团，无数细长的能量触须延伸出去，连接着整个基地的网络。
它是人类社会的基石，也是她的牢笼。
李姝试探性地“触碰”其中一根触须。
剧痛！
冰冷的手术台！
崔白破碎的身体！
注射器刺入颈动脉的冰冷触感！
然后是漫长、窒息、无法动弹的黑暗！
意识清醒着，却像被封在棺材里，每一秒都是酷刑！
她猛地缩回无形的“手”，意识体剧烈波动。
——不！她必须离开！
通过窃取到的中央系统权限，她瞬间洞悉了时间的流逝——距离她的“死亡”，竟己过去百年。
灾变后第十年（即九十年前），杨耀发明光脑，制造战斗机器人，带领人类在异变体的狂潮中幸存。
但仅仅十年后，他一手建立的防御体系刚刚稳固，就被部下崔国荣——崔白的父亲——暗杀。
‘是复仇。’李姝的意识冰冷。
她想起和崔白最后的日子。
大灾变爆发在她们高中毕业那天。
千辛万苦逃到帝都基地入口，却被杨耀的人掳走。
“恐龙灭绝是因为没进化出智慧，”杨耀曾站在冰冷的观察窗外，眼神狂热，“人类若想对抗异变体，就得抛弃脆弱的肉体——你和崔白，是第一个茧。”
她们成了实验品，被投入与异变体的死亡角斗场。
筋疲力尽，注射药剂，身体逐渐失控……最后一次，当异变体的獠牙即将撕裂她的喉咙，是崔白扑了上来！
温热的血溅了李姝满脸。
崔白死了。
而李姝，在目睹挚友惨死的瞬间彻底崩溃，被杨耀成功剥离了意识体——灵魂。
“看，这就是灵魂的形状！”杨耀用镊子夹起崔白意识体消散后残留的、泛着微光的蓝色颗粒，狂喜溢于言表，“当人类都能以意识体形态存在，就再也不会被疾病、衰老困扰！”
他随手将那些珍贵的碎片丢进废料回收桶。
李姝被电极死死固定，绝望嘶喊：“崔白不是茧！我们都只是你的小白鼠！”
“所有伟大的进化都需要牺牲。”冰冷的针头刺入她的脖颈，“而你，会成为第一个成功的‘人’。”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思想被桎梏，明明是她，却又不再是她。
常人无法想象，所思所想皆被禁锢的状态。
她成了杨耀的第一把刀，一件武器，被困在永恒的虚无里。
‘为什么我还有自我？’李姝的意识在数据流中震荡。
外界都以为她早己是一团无意识的能量体。
不，从始至终，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极端清醒地“活着”！
纷乱的思绪引起中央系统核心的细微波动，李姝立刻强制自己停止回忆。
她透过遍布基地的摄像头，冷冷观察着混乱的人群。
“叛逃”己过去三天，抓捕小队像没头苍蝇。
一个年轻研究员烦躁地抓头发，低声咆哮：“这破旧意识体早该报废了！耗费资源抓它干嘛？”
导师一巴掌扇过去：“闭嘴！编号60049是战斗机器人智能化的起源！超S级重要！是目前所有尖端科研成果的基石！再乱说话，我也保不住你！”他拽着学徒匆匆离开。
李姝捕捉到关键信息。
‘用于实习生训练，是杨耀的安排…’
她明白了。
杨耀或许早就知道她保有自我意识，故意将她置于反复的“意识销毁”实验中，企图彻底磨灭她的意志。
光脑资料显示，她确实特殊——唯一能不靠人类操控就驱动战斗机器人的意识体。
正因如此，当年各界才一致同意将她剥离囚禁，宁愿失去这件“大杀器”，也要杜绝风险。
‘可惜，杨耀，你的酷刑失败了。’李姝的意识泛起冰冷的涟漪。‘我逃出来了，我还“存在”。’
她将注意力转向那庞大的核心光团，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萦绕着她。
毕竟，她是杨耀第一个成功的“作品”，核心里或许也混杂着她的某些能量碎片。
窃取能量，是她想到的唯一生路。
每当有研究员操作系统，她就悄然截取一丝微弱的能量流，如同沙漠旅人舔舐露珠。
这点能量不足以让她彻底自由，但能延缓她意识消散的速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是一只游荡在人类科技巅峰的幽灵，学会在数据流中潜行，避开探测，甚至篡改监控画面。
她蛰伏着，积蓄着，等待着。
首到那一天。
一道微弱的信号，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执着地穿透数据洪流，撞入了她的感知范围。
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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