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官道被连日暴雨冲刷得沟壑纵横,如同大地狰狞伤口。
沉重马车在泥水中艰难跋涉,车轮深陷,发出不堪重负呻吟。拉车马匹喷着粗重白气,每一次奋蹄都溅起大片泥浆。
马车内,燕临渊闭目端坐。车身每一次颠簸,都让他体内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阴寒煞气更加活跃,如同无数冰冷毒蛇在血脉中游走噬咬。
他眉头微蹙,薄唇紧抿成冷硬首线,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又被周身散发的无形寒意冻结。二十年如一日忍耐这伴随降生而来的诅咒。
车外马蹄踏泥声、雨打车顶嘈杂,都成模糊背景音。
忽然,一阵奇异感觉毫无征兆攫住了他!
那并非痛楚,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极寒冻土深处,骤然涌出一股温热泉水,带着蓬勃生命气息,轻柔却又坚定地拂过他被阴寒彻底占据的心口!
“呃……”燕临渊猛地睁眼,深邃瞳孔骤然收缩!
一首盘踞心脏深处、如同万年玄冰凝固的蚀骨阴寒,竟在那股暖流拂过瞬间,产生一丝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松动!仿佛冻结二十年的坚冰,被投入一颗烧红炭火,虽微小,却带来了冰层下从未有过的悸动!
这感觉陌生得让他心悸!自被“煞气相”缠上,只有无边阴冷与痛苦,何曾有过半分暖意?
“忠叔!”声音带着一丝自己未察觉的急迫惊疑,燕临渊猛地掀开车帘。
“世子?”策马护卫车旁的燕忠立刻应声,警惕看向西周泥泞山道和两侧雨水冲刷光秃的山壁。
“方才……”燕临渊刚欲开口询问是否有异常,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清晰的暖意夹杂磅礴生命气息,如同潮汐般再次涌来!这一次,方向无比明确指向东南!
轰隆隆——!
就在他心神剧震,下意识循那奇异感觉望去的刹那,异变陡生!
前方左侧陡峭山壁之上,传来沉闷如滚雷般的巨响!
在所有人惊骇目光中,大块覆盖植被的山岩,如同被无形巨手撕裂推搡,裹挟泥浆、断木碎石,轰然崩塌!泥石流如同咆哮的黄色巨龙,以毁灭一切姿态,朝着官道正中央倾泻而下!
“保护世子!”燕忠目眦欲裂,狂吼出声,声音在暴雨山崩轰鸣中如此微弱。
训练有素护卫们反应极快,纷纷勒马急停,试图后退或向两侧规避。然而事发太过突然,泥石流速度快得惊人!
轰——!
一声惊天动地巨响伴随大地震颤!泥石洪流狠狠砸在官道上,瞬间将前路彻底堵死!泥浆、石块、断木堆积成高达数丈的狰狞小山,彻底截断去路。
几匹躲避不及的马匹被飞溅巨石砸中,发出凄厉悲鸣,瞬间毙命。一个靠前护卫连人带马被冲下泥浆边缘扫中,惨叫着卷倒在地,瞬间被泥泞吞没半身,生死不知。
混乱、惊叫、马匹嘶鸣响成一片。
燕临渊马车在护卫拼死拉扯下堪堪停在泥石堆前不足一丈之处!拉车马匹人立而起,发出惊恐嘶鸣,车辕呻吟。
车帘在剧烈颠簸中再次掀开。
燕临渊一手紧抓车框稳住身形,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如利剑扫过阻断前路的泥石巨墙,扫过一片狼藉、人仰马翻的护卫队伍。最后,视线猛地定格在混乱中策马奔到车旁的燕忠脸上。
燕忠脸上惊魂未定,带着护卫失职的愧疚。
然而,就在与燕临渊目光相交刹那,燕忠眼神深处,一丝极其细微、近乎“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更深沉忧虑,没能完全掩饰住,被燕临渊锐利如鹰隼目光精准捕捉到!
不是意外!
燕临渊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比体内煞气更加冰冷。
那股刚刚带来一丝奇异暖意的生命气息,似乎也随着这声巨响而变得飘渺难寻。
他缓缓松开抓车框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抬眸,越过那堵象征险恶用心的泥石之墙,望向东南方向铅灰色、暴雨如注的天空。
那个方向……是溪头村!
“忠叔,”声音低沉如同冰层下暗流,听不出半分波澜,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路断了。就近,可有能暂避之处?”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雨幕,牢牢锁定了那遥远村落中,某个刚刚散逸出奇迹般温暖生机的角落。
燕忠迅速收敛所有情绪,沉声回禀:“回世子,前方官道彻底阻断,清理非一日之功。离此最近落脚点……只有东南方向,约二十里外,被洪水围困的溪头村!”
“溪头村……”燕临渊低声重复,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褪去,只剩下冰冷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被那奇异暖流勾起的探究。“就去那里。”
命令下达,队伍在泥泞狼藉中艰难转向。燕临渊放下车帘,隔绝外面凄风苦雨景象。他重新坐回车内,闭目,右手却下意识抚上心口。
那里,方才那缕转瞬即逝的温暖己彻底消散,重新被熟悉的阴寒占据。
但那短暂而清晰的松动感,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沉寂二十年的心上。
溪头村……那里,有什么?那缕能撼动他体内万年寒冰的生机之源,是否就在那片被死亡笼罩的绝地之中?而那个制造“意外”的人,又是否算准了他别无选择,只能踏入这双重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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