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那声音，在死寂的深渊底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清晰得令人心悸。不同于暗河湍急的奔流，它带着一种缓慢、沉重、甚至有些……滞涩的韵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破开粘稠的水面，逆流而来。
苏挽月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了跳动。寒意比浸骨的河水更甚，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向下游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敌？友？还是这深渊中蛰伏的恐怖存在？
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剧痛被强烈的危机感暂时压制。右手下意识地紧握住怀中的《疫疠杂症录》，书页边缘硌得她生疼，那点微弱的碧绿光芒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左手本能地想要护住身旁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燕临渊，却又因剧痛而无力抬起。
怎么办？带着燕临渊逃跑？以她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拖着这沉重的伤躯，在这遍布碎石的湿滑河滩上，无异于痴人说梦！留下抵抗？拿什么抵抗？灵泉空间枯竭如荒漠，身体残破不堪，连站立都困难重重。
那划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轮廓正在幽蓝苔藓的微光边缘缓缓浮现。
苏挽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她深吸一口冰冷潮湿、混杂着煞气与奇异生机的空气，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迅速扫视西周——几块巨大的、从穹顶崩塌下来的黑色岩石散落在附近，其中一块形成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勉强能容身。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抓住燕临渊冰冷刺骨的手腕，拖着他沉重的身体，艰难地向那道岩石缝隙挪去。每一次拖动，都像是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生命力，断骨摩擦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瀑。
燕临渊的身体比她想象中更沉，伤口渗出的黑金色粘稠物质在碎石上拖出诡异的痕迹。
终于，在划水声近在咫尺，仿佛就在河滩转弯处时，她拼尽全力将燕临渊和自己塞进了那道狭窄、冰冷、仅能容两人蜷缩的岩石缝隙深处！
她用后背死死抵住外侧，将燕临渊护在更里面的角落，同时将散发着微弱碧光的医书紧紧抱在胸前，试图用那点绿芒尽可能遮蔽两人微弱的气息。
“别出声……别动……”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极力压抑。
哗啦……
水声在缝隙外停下。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暗河水流不息的声音，以及苏挽月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她甚至能感觉到外面那个“存在”散发出的无形压力，冰冷、潮湿、带着一种深埋地底的古老气息，并非纯粹的煞气，却同样令人不安。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是脚步声。
并非踩在碎石上的清脆声响，而是沉重的、带着水渍的“啪嗒”声，仿佛巨大的蹼足或是什么湿滑的肢体踏上了河滩。声音缓慢，却异常稳定，一步步……朝着他们藏身的岩石缝隙走来！
苏挽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最后的清醒。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靠近时带来的微弱气流波动，混合着一股浓郁的水腥气和……一种奇异的、类似草药混合着泥土的腐朽气味。
那脚步，停在了缝隙入口外。
巨大的阴影投下，几乎完全遮蔽了缝隙外本就微弱的幽蓝苔光。苏挽月蜷缩着，将头埋得更低，不敢抬头去看那阴影的本体。怀中的医书碧光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光芒微微摇曳，变得有些黯淡。
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狭窄的缝隙入口，在她和燕临渊身上停留。那目光带着审视、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不是苏挽月的，而是来自缝隙外那个庞大的阴影。那呼吸声悠长而低沉，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
苏挽月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是发现他们了吗？下一步会是什么？攻击？还是……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准备不顾一切引动灵泉空间最后一点烙印拼死一搏时——
一声极其低沉、沙哑，仿佛无数年未曾开口，声带摩擦着砂砾的古怪音节，从缝隙外响起：
“……巫……的气息……还有……污秽的……诅咒？”
这声音艰涩难辨，却清晰地穿透了岩石的阻隔，首接钻入苏挽月的脑海！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对方说的，并非她所知的任何语言，但那音节中蕴含的某种古老韵律，竟隐隐与她意识深处、与圣泉源烙印产生过共鸣的巫族祷文碎片……有几分相似？！
对方……能沟通？！而且似乎感知到了她身上残留的圣泉源气息（巫的气息）以及燕临渊身上那源自魔神的蚀骨煞气（污秽的诅咒）！
这认知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苏挽月几乎绝望的心！不是纯粹的怪物！是拥有智慧的存在！而且似乎对“巫”和“诅咒”有所认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抬起头，不顾一切地迎向缝隙外那片深沉的阴影，用尽力气，嘶哑地喊出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与此地相关的词汇，那是她在祭坛壁画上见过的、代表“生命”与“源头”的古老巫文音节：
“母……河……救……救他！”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和虚弱而颤抖变形，手指死死指向身旁昏迷不醒的燕临渊。
缝隙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沉重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下。冰冷的审视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将苏挽月的灵魂都看穿。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的煎熬。
终于，那沙哑如砂砾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更清晰的波动，似乎是……惊讶？
“母河……呼唤……外来者……为何……持有……守护的……印记？” 伴随着话语，一只巨大的、覆盖着厚厚墨绿色鳞片、指间连着蹼膜、指甲如同黑曜石般尖锐的手爪，缓缓探入了狭窄的缝隙！
那手爪的目标，赫然是苏挽月怀中紧抱着的、散发着微弱碧绿光芒的《疫疠杂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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