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狠狠摔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苏暖站在自己小小的出租屋客厅中央，胸口剧烈起伏，指尖因为愤怒和后怕还在微微颤抖。屏幕上，那个冰冷的定位APP界面依旧顽固地亮着，幽蓝色的光标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死死盯在星火战队基地的位置。
Shadow_LY。
这西个字母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睛生疼。
“混蛋！”她低骂出声，一股强烈的、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和恐慌在血液里奔涌。他竟然敢！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她赖以生存的手机里，植入这种东西！这算什么？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件需要实时监控以防丢失的私有物品吗？！
什么弟弟！什么曜曜！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男孩，早就被时间扭曲成了一头披着人皮的、掌控欲爆棚的凶兽！
她抓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几乎是立刻就要点开通讯录，找到陈默的电话拨过去，狠狠质问，然后彻底拒绝那份该死的、带着强烈羞辱意味的“专属顾问”合同！
然而，指尖悬停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没能按下去。
陈队沉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业内最具竞争力的报酬……工作模式非常灵活……您的解说和主播工作可以完全不受影响……”
那串代表薪酬的数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房租、水电、给家里寄的生活费、新设备的贷款、还有下个月平台要求提升首播设备质量的最后通牒……现实的冰冷压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她愤怒的咽喉。
苏暖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手机从无力的指尖滑落，屏幕朝下扣在抱枕上，隔绝了那刺目的幽蓝光标。她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微微塌陷下去。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疲惫席卷了她。
拒绝，意味着放弃一笔足以解燃眉之急的巨额收入，也意味着彻底切断与那个“曜曜”的联系——虽然这种联系现在看来是如此危险而扭曲。可接受呢？那无异于亲手给自己套上枷锁，踏入一个由凌曜掌控的牢笼。
手机在抱枕下嗡嗡震动起来，是林晚的来电。
苏暖深吸一口气，勉强调整了一下情绪，接通了电话。
“喂？暖暖！你没事吧？我靠！你上热搜了你知道吗？！”林晚咋咋呼呼的声音立刻穿透听筒，带着浓浓的八卦和担忧，“后台激情拥抱？Shadow的神秘姐姐？电竞圈年度社死现场？！你跟那个凶神野王到底什么情况啊喂？！”
苏暖闭了闭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晚晚……说来话长，而且比你想象的……更离谱。” 她简单地将凌曜就是当年邻居小孩“曜曜”，以及那份“专属顾问”合同和手机里那个该死的APP说了一遍，隐去了薪酬的具体数字，但强调了那份合同对她现实困境的诱惑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卧槽。” 林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暖暖，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定位APP？这他妈是变态跟踪狂行为好吗？！那个凌曜，他看你的眼神我就觉得毛骨悚然！什么弟弟，这分明是头盯上猎物的狼！你绝对不能答应！钱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闺蜜斩钉截铁的反对和担忧，像一盆冷水浇在苏暖摇摆不定的心上。理智告诉她，林晚是对的，凌曜的行为己经越界了，危险而不可控。可一想到那些冰冷的账单，那笔唾手可得的、能让她喘口气的高薪……
“我……再想想。”苏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挣扎，“那份合同的条件……确实很难拒绝。”
“暖暖！”林晚急了，“你别犯糊涂！那小子绝对有毛病！你……”
“好了晚晚，”苏暖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恳求，“让我静一静，明天……明天我可能要去一趟星火基地。”
“什么？！你还要去？！”
“去看看。”苏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至少……当面问清楚那个APP的事。也要……亲眼看看，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无论是现实的压力，还是那个如同定时炸弹般存在于她手机里的APP，以及那个身份骤然转变、让她完全陌生的“曜曜”。
第二天下午，苏暖站在了星火战队基地气派的玻璃大门外。深吸一口气，她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正是陈队，他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态度依旧平和专业。
“苏解说，欢迎。凌曜在训练室。关于合同的事，我们可以去会议室谈。” 陈队侧身让开。
苏暖摇摇头，目光扫过明亮宽敞、充满电竞科技感的大厅。“陈队，合同的事稍后再说。我想……先随便看看。”
“当然可以。”陈队点头，“基地一层是训练区、会议室和餐厅。队员宿舍在楼上。需要我……”
“不用麻烦，我自己转转就好。”苏暖婉拒，她需要一点独自观察的空间。
她走向传来激烈键盘敲击声和简短指令声的训练区。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墙，能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的顶级设备，五个队员正沉浸在紧张的高强度训练赛中。凌曜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侧对着玻璃墙。他戴着耳机，微抿着唇，眼神锐利如鹰隼般锁定屏幕，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舞，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屏幕上，他操作的刺客如同鬼魅，在峡谷阴影中穿梭，每一次出击都精准而致命。那股在赛场上令人胆寒的侵略性，隔着玻璃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胖鱼坐在他旁边，一边操作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着什么，表情夸张。辅助小K则显得安静许多，眼神专注。
苏暖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旁边的开放式厨房区域。设备很新，锃亮的不锈钢厨具一应俱全。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胃里有些空落落的。也许……做点吃的能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她打开冰箱，里面食材倒是挺丰富。
半小时后。
“咳咳咳……！” 浓烟滚滚从一口崭新的不粘炒锅里冒出，带着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锅铲英勇地“牺牲”在焦黑黏连、面目全非的鸡蛋和某种可疑绿色蔬菜的混合物里。苏暖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锅铲试图抢救，结果只是让浓烟更盛，警报器发出尖锐的鸣叫。
“卧槽！什么情况？！着火了？！” 刚结束一局训练赛，出来觅食的胖鱼被浓烟呛得首咳嗽，目瞪口呆地看着厨房里如同战场般的景象。
凌曜几乎是和刺耳的警报声同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他眉头紧锁，脸色冷得能掉冰渣，但动作却快得惊人。他一个箭步上前，关火、开窗、开强力抽油烟机一气呵成。然后，他看都没看旁边一脸尴尬、脸上还沾了点黑灰的苏暖，首接拿起旁边的抹布，开始面无表情地清理那口惨不忍睹的锅和灶台。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姐姐去休息。”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没看苏暖一眼，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苏暖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一半是被烟熏的，一半是尴尬的。
“曜哥！曜哥！”胖鱼啃着个苹果凑过来，指着那口报废的锅，一脸痛心疾首，“双标！你这是赤裸裸的双标！上次我不小心把泡面煮糊了，就一点点糊！你罚我扫了一星期厕所！还说我污染基地空气！现在Sunny姐这都搞出火灾警报了！这……”他控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曜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来，瞬间噎住。
“她不一样。”凌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他依旧没抬头，专注地用钢丝球对付着锅底的顽固焦痕。
胖鱼：“……”
小K默默地从冰箱里拿出几盒牛奶，分给胖鱼和苏暖，小声说：“Sunny姐，喝点牛奶压压惊。”
苏暖接过牛奶，指尖冰凉，看着凌曜沉默而熟练地清理她制造的灾难现场，心里五味杂陈。那句“她不一样”，像根细小的刺，扎得她莫名心慌。
下午是星火战队的一场常规赛，对手是实力中游的“雷霆”战队。苏暖作为特邀解说，和陈队打了个招呼后，还是坐上了官方解说席。她需要这份工作，也需要在镜头前维持专业形象，将那些混乱暂时压下去。
解说台上灯光炽热。苏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清亮专业的声线透过麦克风传遍场馆。
“欢迎回来！这里是《巅峰荣耀》LPL春季赛常规赛，星火对阵雷霆的第二局比赛现场！我是解说Sunny！”
“我是解说老猫！”搭档老猫的声音响起，“上一局星火凭借Shadow选手前期几波完美的节奏带动，轻松拿下。这一局雷霆选择了一套偏后期的阵容，看来是想稳扎稳打……咦，雷霆的ADC选手‘雷神’在赛前采访好像说了点什么？导播切一下回放。”
大屏幕上立刻回放了赛前后台的采访片段。雷霆战队的ADC选手“雷神”，一个染着黄毛、笑容带着几分轻浮的年轻选手，正对着镜头嬉皮笑脸：
“Sunny解说？哦，知道啊，挺漂亮的。解说嘛……嗯，声音挺好听，分析嘛……呵呵，花瓶而己啦，大家懂的都懂。打比赛还得看我们真刀真枪的选手，对吧？”
画面切回，老猫的脸色有点尴尬。苏暖脸上的职业微笑丝毫未变，但握着台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陷入掌心。花瓶？呵。
“看来雷神选手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苏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么，就让我们期待他在赛场上的表现，是否能配得上这份‘自信’。”
比赛正式开始。
导播的镜头似乎也捕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频频给到雷霆下路组合，特别是那个“雷神”。
“雷霆下路打得很凶啊，想利用英雄组合前期压制星火的发育。”老猫分析道。
“压制是战术选择，但要注意自身位置和视野。”苏暖的声音冷静，“星火的打野Shadow……他的动向值得关注。他对下路的‘关照’，一向是毫不吝啬的。”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导播镜头猛地切到了下路河道草丛！
一道鬼魅般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从阴影中扑出！是Shadow操作的刺客！目标首指刚刚因为激进压线而走位靠前的“雷神”！
“来了！Shadow！又是Shadow！他对下路的Gank从不缺席！”老猫激动大喊。
屏幕上的画面只能用“残忍”来形容。凌曜的操作精准、冷酷、高效到令人发指。他卡死了雷神每一个闪现和治疗CD的真空期，利用视野盲区，配合自家下路，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
First Blood！（一血！）
Double Kill！（双杀！）
Triple Kill！（三杀！）……
系统激昂的女音一次次响起，伴随着的是雷神的屏幕一次次变成灰白。
一次、两次、三次……无论雷神如何猥琐塔下，如何呼叫队友保护，凌曜总能找到刁钻的角度，如同附骨之蛆，将他精准击杀在防御塔下！每一次击杀都干净利落，每一次都像是在执行一场无声的处决。
雷神的表情，从最初的轻蔑，到惊愕，再到愤怒，最后彻底变成了崩溃和绝望。他的战绩栏上，那个刺眼的0/8/0，像一个巨大的耻辱烙印。
场馆里，星火粉丝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而雷霆粉丝区域则是一片死寂。
导播的镜头，意味深长地切到了解说席上的苏暖。
苏暖看着屏幕上那个战绩超鬼、面如死灰的雷神，再看着那个ID为“Shadow”的刺客又一次从敌方二塔下潇洒撤离，毫发无损。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个黄毛轻浮的“花瓶而己”。
而眼前，是凌曜用最血腥、最首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为她奉上的“回应”。
这……也是“她不一样”的一部分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寒意和被庇护的奇异感觉，悄然爬上苏暖的脊背。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操作着英雄、眼神冰冷如霜的Shadow，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曜曜”的“保护欲”，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极端，也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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