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野看起来十分不服气：“那是因为我不想随便换人，最好能跟一个人谈一辈子。”
宁乐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你要完成什么主人给的任务吗？”
“什么话。”陆鹤野没好气道，“具体的我不想聊，反正我只是不想那么随便。”
宁乐神色复杂：“可我觉得你现在就很随便，跟卓少奇没有任何区别。”
孟漾雪为了钱财接近陆鹤野，这是虚情。
陆鹤野假装不知情扮演深情，这是假意。
这对“模范情侣”让宁乐莫名想起了一篇散文里的句子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她无意去争论这两人的破事里谁是更有错的人。
但她只本能的觉得，陆鹤野既享受着站在道德高处的，又贬低和讽刺孟漾雪，嘲笑着她的无助和脆弱，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恶心了！
好像只要她动机不纯，她带来的所有快乐就都可以被一笔勾销。
而宁乐甚至能想象到，如果这件事被公之于众，受伤的只有孟漾雪。
哦哦哦，这位出身优越的帅哥又要美美隐身了。
出于某种尚不明晰缘由的共情，她甚至有点佩服孟漾雪，能为自己的目标卧薪尝胆这么久。
陆鹤野呼吸一滞，他的瞳仁颤动着：“你居然拿我跟他相提并论。”
他显然知道卓少奇的存在，并且比宁乐想象的更了解卓少奇。
宁乐捏了捏眉心：“你就关心这个？”
她叹了口气，叉起了腰：“你是不是当面和她说了跟刚才拍的那段台词类似的话。”
“......打电话说的，没见面。”
姜舟笑出了声。
太好了，都不用他做什么，他的情敌自己就把自己玩出局了。
宁乐莫名燃起了愤怒，但与当时被冒犯的愤怒不同，她这次的愤怒更加平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吐出，而后走向了宋晚的方向。
“你干嘛——”陆鹤野想拉住她，却被姜舟攥住手腕。
“啧。”他嫌恶地甩开，说，“她是我的助理。”
姜舟晃动了一下长发， 自顾自说道：“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介意孟漾雪图财吗？”
“哈？”陆鹤野仿佛见到了外星人，“什么鬼问题？”
“我只是好奇，你不说就算了。”姜舟好脾气道，“明明我们都不缺钱啊。如果宁乐愿意为了我的钱跟我在一起，我高兴都来不及。”
“那不一样，如果是宁乐的话——”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了，声音戛然而止。
“噗哈哈哈。”见状，姜舟肩膀笑得一耸一耸，“纯爱？连爱都没有，你在纯什么？”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孟漾雪，我只对这一点深感同情，但我还是要说——”
“陆鹤野，你比孟漾雪更适合当演员。”
另一边，宁乐走向宋晚，引来了谢空庭的注意。
他也以“学习交流”的名义，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宁乐看了他一眼，有些恍然大悟。
虽然谢空庭没踩在她的审美上，但也是个帅哥吼。
不去街上溜达，她都忘了自己其实还有点特异功能。
宁乐说道：“谢老师，来得正好，我正想跟宋老师提一个小小的请求，也许需要麻烦您。”
谢空庭颔首：“请说。”
宁乐说道：“我希望......二位能说服导演，让谢老师改回之前的表演，并且改掉裴清玥追上去哭的情节。”
“嗯？可你不是也觉得时朔这个角色很傲慢吗？”
宁乐干笑了一下：“人都是会变的。”
两人忍俊不禁。
宋晚沉吟一下，说道：“这不是可以随便更改的小事，宁乐，如果你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就愿意帮你试试。”
谢空庭颔首道：“我可以。”
宋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勾起的。
宁乐小小地蹦了一下，高兴道：“那就好！我试试看！”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手势像在给自己打气，道：“我觉得，这段改编原本的用意是想借裴清玥衬托时朔对江小鱼的深情，这在偶像剧里无可厚非，但让裴家大小姐放弃多年经营的形象，毫无体面可言地追着时朔哭，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呢？”
见二人并没有不耐烦，宁乐继续说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裴清玥与时朔都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可以很淡，但是不能被时朔完全否定掉吧，不然时朔这个人物又怎么立得起来呢，他冷酷得有些可怕了。”
“观众真的会喜欢这样毫无人情味的男主角吗？他就像一个为江小鱼而生的恋爱怪物，在追爱路上的所有人都是他的障碍——但他自己又在让江小鱼伤心。反正在我看来，放任青梅竹马的裴清玥颜面尽失，实在太过分了，我会很讨厌他。”
“呃，但是应该有人喜欢，我又不能代表所有人。”说着说着，她否定了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谢空庭频频点头，宋晚却不置可否。
她认真地看向宁乐的眼睛，问道：“你考虑了裴清玥，考虑了时朔，那么，江小鱼呢？她跟时朔是命定的一对，她会愿意时朔体贴地考虑另一个女生的感受吗？”
宁乐眼神清亮，她望进宋晚的眼睛，说：“文中多次描写江小鱼有着纯洁善良的心灵，我想，她至少不愿意时朔用高高在上的态度羞辱裴清玥。”
她们的目光对峙了一会儿。
宋晚先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加真诚：“宁乐，你真的是个很善良，心思很细腻的女孩。”
她站起身，紧紧握住了宁乐的手：“我愿意帮你试试。”
谢空庭忍不住鼓起了掌。
宋晚和宁乐都向他看来。
“呃，不好意思。”谢空庭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但感觉气氛到了。”
他们都笑了起来。
在宋晚和谢空庭的一致提议下，王导对这个新方案十分满意，他看向两人的目光十分欣慰：“我之前合作过的不少演员，都觉得拍我的剧不需要演技，你们两个是我见过最努力琢磨角色的演员，日后肯定大有所为。”
这话太重，扫射面太广，两人连忙打着哈哈，不接王导的话茬。
修改后的戏份，孟漾雪不出意料地顺利完成了。
她看着宁乐和那个化妆师走向陆鹤野，三人一同向划定的休息室走去，手不住地攥紧。
孟漾雪的眼中泪意翻滚，复杂的情感冲荡着她的心。
即使宁乐不说，她也知道这出戏是因谁而改。
她待过的剧组多了去了，从龙套一步步攀爬至今，她见过的人心冷漠比吃过的饭更多。
在场的无论是谁，都不会帮她说话。
除了宁乐。
她觉得自己被可怜了。
可那不是冰冷的。
每一寸细节都像柔和的丝绸，小心地将她本以抛弃的尊严捧起。
那是温暖的吧？
为何却烫得她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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