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织锦坊的雨漏在青瓦上敲出碎玉声，沈砚秋将母亲的刺绣图谱铺在酸枝木桌上，烛火照亮绢面上的缠枝莲纹。图谱边缘的滚边己磨出丝线，露出底下用雪青色绣的暗纹——那是周仲麟军服里子的颜色，与织机齿轮中卡着的铜扣如出一辙。春桃捧着油灯凑近，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图谱中央，竟将缠枝莲烫出淡紫色荧光。
"这莲花会发光！"春桃的银锁在胸前晃了晃，锁面鸢尾花的影子与图谱重叠成血莲。沈砚秋的指尖抚过图谱落款"佩云手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织纹藏心，经纬载道"。图谱内页绣着未完成的《寒江独钓图》，钓竿末端系着的丝线打了个双鱼结，结法与周仲麟平安扣上的一模一样。
织机的提花杆在她手中轻颤，经纱密度随着杆位变化发出"咔哒"声。沈砚秋将经纱调至第七密度，纬纱换上母亲最爱的靛青色，布面上突然织出半朵残莲。春桃指着莲心处的针孔："和我娘木箱里的绣布一样！"沈砚秋摸向织机齿轮，触到齿纹间卡着的铜扣，扣面"辛"字边缘泛着暗红——这颜色让她想起江底沉船里周仲麟刻字时渗出的血珠。
更夫敲过二更时，织机突然加速转动。沈砚秋的指尖被经纬线磨出细泡，终于在布面织出"永昌厂三号仓库"。字迹是周仲麟的军需体，笔画转折处带着他特有的微颤。春桃突然低呼："字里有东西！"烛光下，"仓库"二字的笔画间渗出淡紫色汁液，晕开成三朵东洋菊，花心处藏着极小的血书："毒蓝混烟，琉球运来"。
"什么人？"李奎的铜烟袋声撞破窗纸，烟锅里的火星溅在布面上。沈砚秋拽着春桃躲到织机后，看见工头后腰的牛皮袋在月光下泛着暗紫色，袋口渗出的粉末落在踏板上凝成冰晶。"厂长说丢了密账，"李奎的烟袋戳向布堆，"再不交出来，就把你们扔江里！"
春桃的指甲掐进沈砚秋掌心，两人腕间的银锁与残镯同时发烫。沈砚秋趁机将织好的布塞进春桃衣襟，触到她怀里的黑曜石珠，珠子遇布上的血书发出共鸣，在地面投出鸢尾花。老织机的主轴突然震动，经纱纬纱自动编织出密不透风的布墙，将李奎的叫骂隔绝在外。
"看齿轮！"春桃指着织机深处，只见齿轮缝里掉出个蜡丸，蜡丸融化后露出周仲麟的血书："母液藏于鸦片箱夹层"。字迹边缘焦黑，像被火燎过。沈砚秋的眼泪滴在血书上，与布面的淡紫色汁液交融，竟显出水印："沈家旧部，蓟字为信"。当她转动织机横梁上的缠枝莲旋钮，横梁背面露出暗格，里面躺着半枚玉佩，玉佩鸢尾花与春桃银锁里的完全相同。
窗外传来更夫"卯时三刻"的喊声，沈砚秋将半枚玉佩系在残镯上，玉佩与镯子碰撞出清响。她想起母亲说的"凤凰缺羽方涅槃"，低头看见布角用"缠丝密语"绣着："蓟字铜扣，见扣如见人"，丝线颜色与周仲麟军服里的灰蓝色无二。织机的齿轮还在轻转，每一圈都像在诉说——当黑暗以经纬为网时，总有人以织纹为刃，在机杼声中劈开真相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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