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晨雾裹着煤烟味，将十六铺码头的吊机染成模糊的剪影。沈砚秋缩在废弃的丝绸仓库里，发间银簪的莲蕊还在微微发烫——那是周仲麟独有的信号节奏，三长一短，从昨夜持续到现在。她展开染缸图纸，指尖触到图纸边缘母亲特有的"八卦锁边"，锁线里竟缠着根灰蓝色的发丝，与周仲麟军服里找到的 identical。
"小姐，仓库横梁上有东西。"青梧的竹篮掉在地上，里面的雪蚕幼虫爬了出来。她指着梁上挂着的蓝印花布，布角用锁绣技法绣着半朵残莲，针脚间卡着片军绿色布屑，布屑上用指甲刻着个"庚"字。
陆承泽踩着木箱取下布片，布片背面用鸦片膏写着密文："毒蓝母液，藏于周家染坊第三口缸。"他说话时，袖口的银表蒙子又裂了道缝，缝里渗出的机油在图纸上晕开，恰好显现出日本军部的名单——原来图纸的防水油墨遇油会显影。
突然，仓库铁皮屋顶发出声响。沈砚秋拽着陆承泽躲到染缸后，看见苏曼殊的身影掠过窗棂，东洋菊胸针在晨雾中闪着冷光。她脚踝上缠着的红绳正滴着水，水珠落在地上竟变成蓝黑色——那是毒蓝染料的痕迹。
"他们在染坊布了陷阱。"陆承泽掏出雪蚕膏抹在沈砚秋掌心，药膏接触到她手背上的淤青时发出"滋滋"声，"周老太太想用母液制作毒气弹，在博览会闭幕后袭击租界。"
三人从仓库密道穿出，绕后巷来到周家染坊。染坊门前的石狮子嘴里叼着束东洋菊，花瓣上凝着的露水呈诡异的蓝色。沈砚秋想起母亲的话"菊瓣沾毒，必有祸事"，摸向发间银簪，簪头的磁石针突然指向染坊西侧的晒布场。
晒布场上挂着的绸缎都染着毒蓝色，沈砚秋摘下匹旗袍料，发现布料边缘用"滚针绣"绣着母亲的闺名。她想起小时候偷穿母亲的旗袍，裙摆里总缝着个暗袋，此刻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个蜡丸——里面是周仲麟的血书："第三口染缸下有地道，通博览会地下室。"
陆承泽用指挥刀撬开染缸石板，下面露出个铁梯，铁梯扶手上缠着根银链，链坠是枚鸢尾花吊坠——与陆母的遗物 identical。沈砚秋握紧吊坠，突然听见染坊正堂传来周老太太的咳嗽声，她连忙吹灭油灯，借着天窗微光往下爬。
地道里弥漫着鸦片膏和蓝印花布的混合气味，沈砚秋的牛皮鞋底踩在湿滑的砖面上，发出"咯吱"声响。她想起父亲的航海日志，里面记载着周家染坊的地基用鸦片灰混合糯米浆夯筑，能让擅闯者西肢乏力，连忙掏出母亲给的艾草香囊捂在口鼻。
"看砖缝里的东西。"陆承泽用刀挑起块碎玉，玉片上刻着半朵残莲，"和您遗失的镯子内侧刻纹一样。"碎玉孔隙里还缠着根红绳，绳结样式与周仲麟平安扣上的 identical，只是绳头烧得焦黑。
地道尽头是扇铜门，门上用螺钿镶嵌着巨大的鸢尾花。沈砚秋将陆母的吊坠按在花心处，铜门应声而开，里面堆满了蓝布包，每个布包上都标着年份。她打开标着"1910"的布包，里面是本线装账本，扉页用母亲的笔迹写着"周氏鸦片贸易实录"。
"这是母亲当年的调查笔记。"沈砚秋的声音哽咽，手指划过字迹，仿佛触到母亲当年的体温。笔记里夹着张合影，上面是母亲、陆母和周老太太年轻时的样子，三人都戴着翡翠镯子，笑容温婉，只是周老太太的镯子内侧刻着朵东洋菊。
"还有这个。"陆承泽从布包底下拿出个铁盒，里面装着毒蓝母液的配方，"需要鸢尾花根、雪蚕幼虫和...周家血亲的血。"他说话时，铁盒突然发烫，盒盖上的鸢尾花竟渗出血丝，与沈砚秋掌心的伤口遥相呼应。
就在这时，地道里传来脚步声。沈砚秋吹灭油灯，听见苏曼殊的声音越来越近："沈砚秋，周老太太请您去博览会看压轴表演。"她的高跟鞋踩在砖面上，发出"嗒嗒"声响，与继母周氏当年走进她闺房时的节奏一模一样。
陆承泽拉着沈砚秋躲进布包堆，透过缝隙看见苏曼殊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正在发光，镯子内侧的残莲刻纹与沈砚秋遗失的那只完美重合。她想起周仲麟的血书，突然明白镯子的真正用途——那是启动毒蓝母液的钥匙。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陆承泽掏出勃朗宁，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地道里格外清晰，"周老太太想用您的血完成母液配置。"他顿了顿，指着铁盒里的配方，"血亲之血指的是您和周仲麟，你们是破解毒蓝的关键。"
沈砚秋握紧母亲的笔记，看见最后一页用胭脂写着句没说完的话："当鸢尾花吸足双生血..."她突然想起地道入口的鸢尾花铜门，还有染坊晒布场上的毒蓝绸缎，终于明白母亲当年的计划——用双生血亲的血中和毒蓝母液。
"我们得去博览会。"沈砚秋将笔记塞进衣襟，发间银簪突然发出持续的震动，"周仲麟在顶楼等我们，他解开了牵机蛊。"她想起周仲麟的平安扣，那里面藏着雪蚕幼虫，正是解蛊的关键。
三人从地道侧门穿出，染坊的伙计正在往马车上搬蓝布包。沈砚秋看见周老太太坐在雕花轮椅上，由侍应生推着经过晒布场，轮椅扶手上的翡翠烟枪冒着青烟，烟锅里燃着的"福寿膏"让她眼神迷离。突然，烟枪坠地摔碎，露出里面藏着的银哨——哨身刻着与母亲断莲哨 identical 的残莲纹。
"她在装病。"陆承泽低声道，握紧了手中的勃朗宁，"周老太太的目标是博览会的各国领事，她要在闭幕后发动袭击。"
沈砚秋望着远处博览会的穹顶，穹顶之上的凤凰雕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她想起母亲的绣绷，上面未完成的血莲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缓缓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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