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
沈微婉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流苏帐幔,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正是她未出阁时居住的汀兰院闺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她从前最喜欢的熏香。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纤细、白皙,指腹圆润,没有半分前世囚牢里磨出的硬茧和伤痕。
“姑娘,您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微婉转头,看到了春桃——她前世忠心耿耿,最后为了护她,被沈清瑶杖毙在冷宫门外的大丫鬟。此刻的春桃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未脱的稚气,眼中满是关切。
“春桃?” 微婉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我呀,姑娘。” 春桃连忙扶她坐起,“您昨儿个为了及笄礼的事忙到半夜,今晨起来就说头晕,可把奴婢吓坏了。夫人让您好好歇着,还说今个儿去相国寺上香的事……”
相国寺上香?及笄礼?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前世的冰冷鸩酒、家族的血腥覆灭、萧景渊的冷酷、沈清瑶的伪善……与眼前这温暖熟悉的闺房景象交织在一起,让她一阵恍惚。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光滑细腻,没有半分岁月和苦难的痕迹。镜子里映出一张十五岁少女的脸庞,眉如远黛,眸似秋水,虽然脸色因刚醒来有些苍白,却难掩那份属于世家贵女的清艳与灵气。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永安二十二年,她十五岁及笄的这一年?
“姑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春桃担忧地看着她。
沈微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那滔天的恨意和失而复得的机会!
老天有眼!竟然真的让她回来了!
这一年,父亲还在相位,兄长们还在边关和京中安好,沈家满门荣耀未损。这一年,萧景渊还是那个看似闲散、实则野心勃勃的景王。这一年,沈清瑶还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嫡姐,而嫡母柳氏,也还在扮演着慈爱的主母角色。
而今天,按照前世的记忆,正是她及笄礼的前一日,嫡母柳氏会以祈福为名,带着她和沈清瑶去相国寺上香,说是为她的及笄礼求得佛祖庇佑,实则……是为了安排她与景王萧景渊的“偶遇”。
前世的她,天真愚蠢,只当是母亲的疼爱,满心欢喜地跟着去了,结果在相国寺的后花园,“不小心”撞进了萧景渊的怀里。那“惊鸿一瞥”,让萧景渊对她产生了兴趣,也成了她悲剧命运的开端。她以为是天赐良缘,却不知那只是柳氏和沈清瑶为她精心编织的陷阱——她们需要一个棋子去攀附景王,而她这个备受父亲宠爱的嫡女,便是最好的选择。
而沈清瑶,恐怕早己在暗地里与萧景渊有了勾结,或者说,她嫉妒自己能得到那样的“机缘”,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让她们得逞!
“姑娘?” 春桃见她久久不语,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沈微婉回过神,眼底的惊涛骇浪己被她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与锐利。她看着春桃,声音平静无波:“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一个持续了数年,险些让她万劫不复的噩梦。
“夫人那边……” 春桃试探着问,“还去相国寺吗?”
“去。” 沈微婉勾起一抹冰冷的唇角,“为何不去?母亲一片苦心,我岂能辜负?”
不仅要去,还要好好“配合”她们这场戏。只是这一次,戏台子搭好了,主角和剧本,该由她沈微婉来定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春桃连忙取来衣物伺候她洗漱更衣。看着镜中少女的容颜,沈微婉眼神一凛。前世的沈微婉,温婉柔顺,才情过人,却唯独缺了一份心机和狠厉。这一世,她要将这些都找回来。
“春桃,” 她一边任由春桃为她梳理发髻,一边淡淡开口,“今日去相国寺,替我选一身素雅些的衣裳,不要太招摇。”
前世她穿了一身惹眼的石榴红,才会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被萧景渊注意到。这一世,她偏要素净些,做那背景板,让某些人自己跳出来唱戏。
春桃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声“是”,去衣柜里挑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上面只绣了几朵不起眼的兰草。
正梳妆间,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娇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妹妹,你醒了吗?母亲让我来看看你。”
是沈清瑶。
沈微婉眼底寒光一闪,面上却立刻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虚弱与依赖:“是姐姐吗?快进来。”
房门推开,沈清瑶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锦缎衣裙,头上珠翠环绕,妆容精致,衬得她面若桃花,顾盼生辉。看到沈微婉一身素净的打扮,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和轻蔑,随即又换上那副关切的模样:“妹妹,听说你身子不适,可好些了?今日去相国寺,若是累着了……”
“多谢姐姐关心,己经好多了。” 沈微婉打断她,声音轻柔,“母亲特意安排的行程,又是为了我的及笄礼祈福,我怎能不去?只是劳烦姐姐挂心了。”
她的语气挑不出半分错处,甚至带着几分感激,可沈清瑶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今日的沈微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往的她,虽然聪慧,却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看人的眼神也总是清澈见底。可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从沈微婉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冰冷的嘲弄?
一定是她看错了。沈清瑶甩了甩头,将这荒谬的想法抛开。一个深闺少女,能有什么心思?怕是真的不舒服罢了。
“那就好,” 沈清瑶笑着说,“母亲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快些去吧。”
“好。” 沈微婉点头,在春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走出汀兰院,嫡母柳氏正坐在廊下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慢条斯理地捻着,看到她们出来,立刻放下佛珠,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微婉,身子好些了?要是撑不住,就在家歇着,娘和你姐姐去便是。”
“谢母亲关怀,女儿己经没事了。” 沈微婉福了福身,语气恭敬,眼神却平静地落在柳氏身上。
这个女人,表面贤淑温婉,内里却阴狠毒辣。前世沈家的覆灭,她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不知为了什么,竟与外人勾结,亲手将自己的丈夫和家族推入了深渊。
“没事就好,” 柳氏拉起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她微微蹙眉,“怎么手这么凉?春桃,还不快给你们家姑娘拿个手炉来。”
“是,夫人。” 春桃连忙应着,跑去拿了。
沈微婉任由柳氏拉着,感受着那只看似温暖的手,心中只有一片冰冷。她记得,前世就是在相国寺,柳氏“不经意”地将她引到了萧景渊所在的方向,才有了那场“偶遇”。
“母亲,” 沈微婉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今日去相国寺,除了祈福,还有别的安排吗?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今日景王殿下似乎也会去相国寺上香?”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柳氏和沈清瑶瞬间僵硬的表情。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镇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听谁说的这些?景王殿下身份尊贵,岂是我们能轻易遇见的?不过是去烧柱香,求佛祖保佑你及笄之后,顺顺利利,觅得良缘罢了。”
沈清瑶也连忙附和:“是啊妹妹,别听那些下人们胡说八道。我们去上香祈福才是正经事。”
看着她们略显刻意的掩饰,沈微婉心中冷笑。果然是她们的算计。看来,这一世,她们依然想把她推到萧景渊面前。
也好。
那就让你们看看,惹到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会有什么下场。
春桃拿来了手炉,沈微婉接过,暖了暖手,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是女儿多心了。有母亲和姐姐陪着,女儿心里踏实。”
柳氏见她不再追问,松了口气,笑道:“傻孩子,快走吧,马车己经备好了。”
三人上了马车,朝着相国寺而去。车厢里,柳氏和沈清瑶说着些家常话,气氛“融洽”。沈微婉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眼神幽深。
相国寺,萧景渊……沈清瑶,柳氏……
这场戏,该开场了。而她,将是唯一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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