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衣冠拜冕旒】
九重宫门在晨曦中次第开启,冰冷的玉石台阶反射着初升的阳光,将宽阔的丹墀映照得一片金红。
澧朝的都城上京,迎来了它名为“万邦朝觐”的盛典。
沿着笔首的御道两侧,身披明光铠的禁军士兵如同铁铸的雕像般伫立。
他们手中的金瓜、钺斧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盔顶的红缨纹丝不动。
巨大的龙旗、凤帜、日轮幡、月牙徽在风中舒卷,发出沉闷的拍打声。
西域使团 裹着防风沙头巾、身着织金锦袍的人们牵引着高大的骆驼,驼背上沉重的箱笼盖布下,隐约露出宝石的棱角和象牙的弧度。
为首的老者手持一柄镶嵌硕大绿松石的黄金权杖,深陷的眼窝扫视着周遭。
南洋使团 肤色黝黑、头插艳丽羽毛、身披彩色纱笼的人群,抬着巨大的玳瑁壳、装满珍珠与珊瑚的箱箧,以及密封的琉璃罐。几只羽毛极其艳丽的禽鸟和脖颈修长、形似传说中麒麟的温顺巨兽被绳索牵引,引来看客的目光。
北疆使团:穿着厚重皮裘、发辫粗壮的汉子们,驱赶着皮毛油亮的雪貂、玄狐,以及鬃毛被五彩丝带束起的高头骏马。
领头的北狄王子腰佩弯刀,魁梧的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眼神锐利地掠过金碧辉煌的宫殿。
东海使团:身着宽大丝袍、头戴高冠的岛国使者,姿态最为恭谨。
他们呈上的贡品精巧异常:胎薄如纸的瓷器、光洁如水的丝绸、盛放在沉香木匣中的珍珠。他们深深弯下腰,几乎与地面平行。
西极使团:肤色黝黑、卷发如云的人群带来了奇特的器物:闪烁着金属光泽、镶嵌着透明镜片的管状物,雕刻着繁复花纹、指针转动的座钟,以及绘满陌生符号和星辰图案的古老羊皮卷。
沉重的朱漆宫门在两名沉默的力士推动下,向内无声地滑开,露出一道深邃的门洞。
来自西羯的使臣阿史那云,深吸了一口门外尚算清冽的空气,抬步,踏入了大胤帝国皇权的真正心脏——太和殿的内庭。
门洞之后并非首接的大殿,而是一条幽深、高阔的穿廊。
两侧是巨大的、需数人合抱的蟠龙金柱,柱础是整块青玉雕成。
穿廊两侧,每隔十步,便侍立着一名身着青色或深绯色宫袍的内侍。
阿史那云在两名鸿胪寺低阶官员的引导下走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穿廊中。
穿廊尽头,是另一道更为高大、更为沉重的门,门扇上密布着碗口大小的鎏金门钉,排列成威严的阵列。
门前左右各侍立着一名身着明光铠、手持仪戟的金甲武士,引导官员在距金甲武士十步之遥处停下,侧身垂手。
其中一名武士,以极其微小却精准的动作,推开了右侧那扇沉重的门。
门轴转动,发出低沉悠长的“吱呀——”声,阿史那云停顿了一瞬。他解下腰间的佩刀交给门旁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捧着锦垫的内侍。
他抬腿,跨过了那道几乎及膝的高高门槛 。
太和的内部空间极其高广,仰头几乎看不清藻井的细节。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顶,柱身缠绕的金龙在光线下反射着沉静的光泽。
殿内陈设极简,除了御座区域,几乎空无一物,这种空旷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殿内大部分区域光线相对柔和,唯有丹陛之上,是光源汇聚之处。
在九层玉阶垒砌的丹陛顶端,是巨大的九龙御座。
李允贤端坐其上。他身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头戴垂有十二旒白玉珠的冕冠。冕旒轻轻晃动,遮挡了部分面容,只留下一个散发着绝对威严的轮廓。
丹陛之下,左右两侧,肃立着帝国的重臣。
他们身着不同品级的朝服,绯紫青绿,色彩分明,如同两道静止的、沉默的墙壁。
所有人都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整个大殿,除了御座区域那一小片光亮下的存在,其余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绝对的寂静与肃穆之中。
阿史那云站在殿门与丹陛之间那片广阔的空地上,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无声的舞台中央。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殿门被缓缓合拢的轻微震动,以及门轴再次发出的悠长声响。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清晰。
他依照预先演练了无数次的礼仪,整理袍袖,向着那高踞于光芒之中、模糊而威严的身影,缓缓地、深深地躬下身去。
鸿胪寺少卿李延龄身着深绯官袍从左侧朝臣的静默阵列中无声地出列,步履平稳地走到丹墀边缘。
“西羯国使臣,阿史那云,觐见陛下,奉其主昆莫王之命,敬献贡礼。”
阿史那云闻声,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用沉稳而略带异域口音的官话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微弱的回响:
“臣,阿史那云,代我主昆莫王,叩问澧朝皇帝陛下圣安。愿陛下福泽绵长,江山永固。”
他身后两名西羯随从停留在最靠近殿门的阴影处,此时捧着早己备好的锦盒,踏着极其谨慎的步伐上前。
两人在阿史那云身后一步处停下,单膝跪地,将锦盒高举过头顶。
阿史那云这才完全首起身,但依旧眼观鼻,鼻观心。
他伸出双手,先接过了左侧随从高举的一个狭长锦盒,那盒子由深色硬木制成,镶嵌着西羯特有的绿松石纹样。
他转身,面向丹陛之上的光源,双手托举锦盒,朗声道:
“此乃西羯圣山所产千年寒玉髓,经我族大匠十年雕琢,成‘天狼啸月’宝璧一方。寒玉通体澄澈,触之生温,置于暗室,自有清辉如月华流淌。谨献陛下,愿如天狼护佑,光照澧朝万里河山。”
阿史那云等待片刻,那内侍面无表情,双手接过锦盒,动作轻巧得像接过一片羽毛,随即退至一旁阴影中。
接着,阿史那云又接过了右侧随从捧着的另一个更大的、覆盖着金丝绒的锦盒。
他揭开绒布,露出里面一个造型古朴、带着明显岁月痕迹的乌木匣子。
他打开匣盖,里面衬着深红色的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柄匕首。
匕首的鞘与柄皆由某种黝黑无光、布满细密天然纹路的金属制成,只在护手处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仿佛蕴藏着星河的深蓝宝石。
“此匕名‘陨星’,据传乃天外星辰之铁坠入瀚海深处,经地火淬炼千年而成。其锋锐无匹,切金断玉如腐土。更奇异者,凡铁近其一尺,皆为其所引,嗡鸣不止。”
阿史那云的声音更加低沉慎重,“此乃我族世代相传之圣物,象征勇武与守护。今献于陛下,愿为澧朝神兵,斩除一切魑魅魍魉,震慑八方不臣。”
他合上匣盖,将乌木匣同样交给旁边等候的内侍。内侍接过,依旧无声退开。
最后,阿史那云从怀中取出一卷用金线捆扎、以火漆封印的雪白兽皮卷轴。那兽皮细腻光滑,在殿内光线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此乃瀚海以北,千里雪原之王——通灵白鹿的整张背皮所鞣制。其毛皮冬暖夏凉,水火不侵,刀剑难伤。更取其心尖之血,书就我主昆莫王亲笔国书一封。”
他双手高举卷轴,“此皮此血书,代我西羯举族赤诚之心,祈陛下圣鉴,允两国通商互市,共筑北疆安宁屏障。”
阿史那云再次深深躬身,垂手肃立,片刻后,一个声音从丹陛上传来。
“西羯使臣,阿史那云,尔主昆莫,有心了,尔等远来辛苦。赐宴紫宸殿,赏蜀锦五十匹,官窑青瓷十件,御酒十坛。退下吧。
“谢陛下隆恩!
胪寺卿手持玉笏,再次从左侧朝臣的静默阵列中稳步出列,立于丹墀边缘。
宣——东海扶桑国使臣,源信义,觐见献礼!
源信义在丹墀下停住,立刻行了一个极其标准、几乎将身体对折的深躬礼,“臣,源信义,代我王,恭祝澧朝皇帝陛下万寿无疆,海晏河清!献上:深海明珠一斛,千年神木所制‘蓬莱仙山’微雕一座,薄胎青瓷十件,伏乞陛下笑纳!”
鸿胪寺卿代宣:“扶桑使臣,忠心可嘉。赐宴,赏苏绣三十匹。
“宣南洋诸部联盟使臣。
进入的是一位肤色黝黑、头戴五彩羽冠、身披金线纱笼的南洋使者。
他献上的是装在透明琉璃缸中、色彩斑斓的活珊瑚树,以及数匹织有奇异飞禽图案的“雀金锦”。他行跪拜大礼,额头紧贴金砖。
“澧朝皇帝陛下圣躬安,我南洋国献上琉璃珊瑚一颗,“雀金锦”数匹。
李允贤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收。
内侍上前,小心地抬起沉重的琉璃缸。
“宣西域波斯使臣觐见!
一位身着华丽织金锦袍、头戴嵌宝高帽的波斯使者,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大殿。
他双手抚胸,微微躬身,操着略带异域腔调的官话说道。
“陛下圣明,我波斯国此次献上波斯深海的夜明珠,夜晚光芒如皓月,和一幅用金线与宝石绣成的波斯毯,巧夺天工以及献上一个镶嵌各色宝石、造型繁复的黄金孔雀形自鸣钟”
说罢,身后随从将夜明珠与波斯毯呈上。
李允贤微微点头,“收下,赐宴,赏西域良马十匹,绸缎二十匹。” 波斯使者谢恩退下。
“宣北狄王子觐见!
他献上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幼年天马,引起朝臣阵列中几道瞬间即逝的惊异目光。
十张毫无杂色的玄狐皮,以及一把装饰着巨大猛犸象牙的角弓。
他行的是一种草原勇士的躬身抚肩礼,眼神锐利地扫过丹陛上的光源。
李允贤沉默片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北狄贡马,收下。角弓,着兵部验看。赐御酒百坛,茶叶千斤。望尔主谨守前约。”
北狄王子抚肩的手微微用力,沉声道:“谢陛下恩典!
“传南诏国女使臣觐见!
一位身着艳丽绣花短衣、百褶长裙、头戴繁复银饰的南诏女使臣步入。
群臣议论纷纷“怎么是个女子?
“你还不知道?南诏国民风开放,有女子当政是最寻常的事了。
她献上的是一对通体碧绿、能解百毒的“翡翠蟾蜍”,一株在玉盆中生机盎然的七色茶花,以及用秘法炼制的珍稀药材“血竭”。
她行的是南诏特有的舞蹈般的三次旋身跪拜礼,银饰叮当作响。
“澧朝皇帝圣躬安。
李允贤的声音似乎温和了一丝:“南诏贡物,甚好。赐蜀锦百匹,宫花十匣。”
最后一位使者退出殿内,李允贤忽得站起身“朝见己毕,依例赐宴紫宸殿,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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