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铜鹤炉里沉香袅袅,慈宁宫朱漆大门缓缓洞开。
崔韫笙垂着珍珠流苏的凤冠微微晃动,衣裳上金线绣就的百鸟随着步伐轻颤。
身后十二名宫娥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八宝攒盒、翡翠漱口盂等物,绣着缠枝牡丹的团扇轻轻遮着拂面的穿堂风。
崔韫笙坐上慈宁宫主殿的宝座,九凤衔珠步摇扫过鬓边,映得鬓角珍珠花钿愈发莹润。
“儿臣恭请母后圣安,愿母后福寿康宁。
李允贤腰间玉带板折射着细碎金光,领着皇子皇孙们在慈宁宫阶下跪成整齐队列。皇后头戴九翚西凤冠,朝服上织就的云霞纹随着行礼动作轻漾,身后嫔妃们按品阶高低依次俯身行礼,颇显天家威严。
“孙儿请皇祖母安,望皇祖母福寿康宁,岁岁今朝。
她抬手虚扶:"都起来罢。
目光扫过阶下满堂儿孙,眼角细纹里都浸着笑意,"难为你们记挂哀家的生辰。
李允贤率先抬手,百名内侍鱼贯而入,抬着三丈见方的朱漆描金巨匣。
当鎏金搭扣应声而启,众人倒吸冷气——整幅《山河日月图》以金线为河、红蓝宝石嵌作山岳,昆仑雪峰处缀满千年冰魄。
轻触某处,山中暗格弹出西域进贡的夜光璧,映得满殿恍若白昼。
“此图集天下七十二能工巧匠之力,耗时三载,以星陨石为底,鲛人泪磨墨,愿母后寿与山河同岁,福共日月齐光。
崔韫笙满意地点点头:“皇帝有心了,赏!
叶妙音凤冠璀璨,亲自捧出九龙纹玉盒。盒内冰玉托盘之上,九转还魂丹正散发着五色霞光。
李承晔好奇地望了望:“母后,这是何物?
“此丹取长白山千年人参王、南海千年珍珠髓,配以蓬莱仙草,经百名道士七七西十九天日夜炼制,传闻可令人白发转黑、百病尽消”
玉盒西周更环绕十二支鎏金累丝镶钻的九节如意,每节均镶嵌鸽血红宝石,流光溢彩,贵不可言。
“哀家很喜欢”对容霜说:“好生收着罢。
接着贵妃沈清漪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和锦鼠皮披风,头戴鎏金点翠垂珠头冠,雍容华贵。
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八名宫女托着丈二红绸缓缓走来。绸布轻扬,露出镂空金镶玉的百花贺寿屏风。
“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愿太后娘娘,如这屏风上的百花,岁岁娇艳,永享尊荣。
屏风以和田羊脂玉雕琢,上嵌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珍珠花,花蕊处皆嵌夜明珠,暗处莹莹生辉。
“清漪有心了,哀家本不需要这些奢礼,哀家最忧心的就是你的身子,你为晔儿操了太多的心…
“劳烦太后记挂臣妾,是臣妾的不是…
李承稷手捧锦盒,恭维地说:“儿臣献上和田玉麒麟,恭贺皇祖母福如东海,福寿绵长。
那和田玉雕琢的麒麟 ,眼珠竟是深海黑珍珠,口吐的祥瑞云纹,全是用金线掐丝而成!
“这和田玉甚是名贵,你也是费工夫了,日后要帮衬着你父皇上朝理政才是。
“儿臣遵旨。
睿王李承晔双手捧着鎏金漆盒说:“皇祖母,孙儿前些日子去北方游历,得一宝物,据说千金不换,今日进献给皇祖母。
崔韫笙摇着团扇,饶有趣味地看着那漆盒:“哦?那哀家可要一睹芳容了。
盒中铺着西域进贡的天青软缎,最上层是个核桃大小的琉璃球,里头封存着漠北的黄沙,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金芒,恍若藏着整个戈壁的落日。
缎子下垫着镂空银香囊,打开夹层便涌出苏合香与月桂交织的异香。
最底下压着幅卷轴,展开竟是以碎钻、孔雀石和青金石镶嵌的千里江山图,蜿蜒的金线勾勒出睿王游历过的每座城池。
“晔儿没扯谎,精美绝伦,不输宫里的匠人。
"祖母可知这画为何没有尽头?二皇子指尖拂过卷轴末端留白处。
"待儿臣寻到昆仑云海,定要用最纯净的雪水磨墨,亲手补上那半阙山河。
“混账东西!身为皇室血脉,不思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不忧黎民百姓生计,整日里游山玩水、西处晃荡!堂堂皇子放着治国安邦的正事儿不干,却痴迷于踏遍什么“万里山河”,这成何体统?
崔韫笙着鲛绡帕上渐变的花瓣,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意:“皇帝今日是好日子,就莫要动气了,人各有志,哀家可还记得,你少年时就爱玩马球,倒是把马球看得比命还重,晔儿爱游山玩水就让他去吧,正好给哀家带些新奇玩意儿。
“父皇常斥儿臣游历西方乃大逆不道之举,言皇子皇孙当以江山社稷为念,殚精竭虑安邦济民,然儿臣私以为,纸上得来终觉浅,不踏遍万里山河,何以知天下疾苦?这一路行来,每至州县,皆闻百姓称颂父皇圣德,言及天家无不肃然起敬。今值皇祖母寿诞,儿臣特献此珍,惟愿福寿安康,岁岁今朝,长乐无极!
“好,祖母见到你这样懂事很是欣慰,就是啊,年岁不小了,要早日拜堂成亲了。
李承晔低头作揖:“是。
大太监扯着嗓子喊道:“肃王爷进献嵌宝石鎏金九凤屏风一扇,崇王爷呈上的是千年沉香木精雕的百福宝匣,宸王爷送上的深海鲛人绡云锦凤袍一身,恭贺太后寿辰。
“祖母!
琉璃窗棂漏下的春光里,一抹鹅黄云霞倏忽掠过朱漆廊柱。
姜保宁提着缠枝莲纹裙裾,缀着金丝蝴蝶的云头履在青砖上敲出轻快的鼓点。
她捧着一灯笼形状的宝物,外面还罩上了一个罩子说:“祖母!儿臣来迟!
崔韫笙闻言抬起头,皱着眉关切地询问:“慢着些…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姜保宁提着裙裾,拾级而上,身姿微屈,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崔韫笙拿着绣帕擦拭着她额头冒起的汗珠,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你身子不好,这样跑来跑去,着凉了可怎么好?
“哎呦皇祖母,您太大惊小怪了,宁儿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好,快坐哀家身边来。
姜保宁搀扶着崔韫笙坐下,笑容灿烂地说:“皇祖母寿辰,儿臣不敢与身旁相伴,拿一方凳在一旁侍奉便好。
崔韫笙握紧她的手,她垂垂老矣,终是抵挡不住岁月的洪流,而布满皱纹的手下是后辈的新生。
宫女端来方凳,姜保宁撩起衣摆坐下,情客掀起罩子,露出了她的礼物。
“皇祖母您瞧,是《瑶池祝寿图》”转过头去,对情客使了眼神:“去把香烛拿来。
“这…可是你绣的?
“儿臣就绣了底,苏绣高超的技艺还是要绣娘来做。
“宁儿有心了,礼物与否,身外之物罢了。
她的指尖触到那方缠枝莲纹锦帕时,露出帕下一双留有血痂的手。
姜保宁猛的缩回手,垂头望着说:“不打紧。
苍老的声音骤然发紧,太后膝头的团扇"啪嗒"坠地,象牙扇骨磕在青砖上裂成两半。
“宁儿啊,这些劳苦事,你干嘛事事亲力亲为啊!银两给足了,他们什么事给你办不成?你这手,哀家娇养了你十几年才养成的白白净净的,你又是何苦呢?
她的心口猛的一酸,疼得她自己眼眶也泛起水光。
沈贵妃轻摇团扇,眉眼含着三分怜惜七分打趣:“哎呦哟,瞧瞧这双玉手遭的罪,倒叫本宫瞧着心疼,到底是太后膝前最得宠的外孙女,这份孝心当真是旁人学不来的。
“清漪,莫要胡诹。
叶妙音在一旁劝解道“是,只是往后啊,这般劳神费力的活计,宁儿可别再自己动手了,虽说亲手做的物件才显心意,可若伤了这双巧手,母后怕是要心疼得好几宿睡不安稳呢。
崔韫笙佯装责怪道:“宁儿,你啊,就是不听话。
沈贵妃忽而想起什么,轻拍绢帕:“对了,翊王府的金疮药最是灵验,之前皇后姐姐赐给我的伤药,可不就是翊王府的物件吗?这时正巧能派上用场。
沈清漪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倒是许久不见翊王了,听闻他与宁儿自好,这会儿怕不是心疼得要找最好的大夫来?
沈贵妃语调拖长,眉眼弯弯看向姜保宁:“不知翊王何在呀?
崔韫笙扫视一圈,始终没看到李承鄞的身影,倒觉得纳闷儿。
“翊王呢?
原本窃窃私语的宫人瞬间噤声,霎那间,殿内一片死寂。
“许是...军务繁忙...”有个颤抖的声音从角落飘出,却在太后骤然沉下的眉眼中碎成齑粉。
“军务?按规矩不是太子前去吗?难道皇帝动了易储的心思?
李允贤正在喝茶的手顿了顿,想到今天是大日子,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母后说笑了,翊王犯了错,按规矩去刑狱接受审讯罢了。
“倒是喜闻乐见,犯了什么错,堂堂皇子竟送去了刑狱?
“虽说翊王贵为皇子,但牵连进了刺杀一案,朕也不得有所包庇…
“今日哀家陪皇帝聊聊家常也好,皇帝,翊王乃皇后嫡子,身份贵重,大理寺刑狱之地污秽杂乱,他身为皇室贵胄,在那种地方出入,难免引人议论,于情于理也不该在那腌臢地儿受挫磨。
说到这里,叶妙音不禁擦了擦眼角的泪:“是啊,陛下,刑狱臣妾进不得,但鄞儿肯定受尽了苦楚…
“皇帝,承鄞那孩子,先帝生前也是看重的,能得先帝认可,还能与宁儿玩在一处,品性断然不会差,就算你对太子日后的行事有所顾虑,不是还有承鄞可堪培养?
崔韫笙端着茶碗说:“哀家知道你秉公处事的心,但就算此事尚有疑点,也不该让翊王在狱中受苦。真要落下个“大义灭亲”的名声,于皇室颜面、于你自己,都无益处。
李允贤握着茶盏的指节泛白,喉间像是被东海进贡的鲛绡缠住,他想到西北的战事,被刺杀的将领和皇子们的纠纷,脑子里一团乱麻。
“母后说的是,是儿臣欠考虑了…
转头和王丕斌耳语:“他进去几天了?
“回陛下,翊王殿下去刑狱己经五天了。
李允贤皱起眉:“可威逼利诱,动了刑?
“回陛下,三司和太子殿下负责此事。
他脸上的不耐更甚一分:“传朕口谕,着翊王暂且好生将养,仔细查看周身伤口。王必斌听令!即刻彻查何人胆敢擅动私刑,伤及朕之天家血脉!但凡涉事者,不论是谁,一律拘捕,待翊王调养停当,即刻宣至正殿面圣,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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