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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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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申时将至。

城西那座平日里门可罗雀,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的土地庙,今日却有些反常。

刀疤刘站在庙门外,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窝刚出生的野猫,抓心挠肝,七上八下。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把宗大袍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脚下却一步不敢慢。为了显得不那么凶神恶煞,他还特意翻出一件压箱底的靛蓝短褂,浆洗得梆硬,穿在身上别扭得像借来的。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贴身小弟,平日里也是横行霸道的主儿,此刻却蔫头耷脑,大气不敢喘一口,活像两只淋了雨的鹌鹑。

土地庙周遭,几个身着武侯服色的汉子,正无所事事地踱着步子,有的靠着墙根剔牙,有的打着哈欠伸懒腰。他们看似在巡逻闲逛,眼角的余光却像钩子似的,时不时勾向庙门方向,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警惕。显然,那“不经意”间泄露出去的线报,己经稳稳当当地落进了该落的耳朵里。

刀疤刘狠狠啐了一口,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与不安,从怀里摸出三支足有小儿手臂粗的线香,这是他特意从香烛铺子挑的最粗最大的,心想,香越粗,诚意越足,说不定那狗屁神仙的屁话就能破了。

他走到积满灰尘的香案前,笨手笨脚地点燃了线香。一股廉价刺鼻的檀香味混合着青烟袅袅升起,熏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刚要弯腰,将那三支冒着浓烟的“擎天柱”插进香炉,口中正准备胡乱念叨几句“土地爷保佑,小人时运不济”之类的屁话。

“不许动!”

一声断喝,如同半空中炸响一个焦雷,震得刀疤刘浑身一激灵,手里的香都差点掉地上。

话音未落,那几个方才还在“闲逛”的武侯,此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呼啦一下猛冲过来。动作之迅猛,配合之默契,简首像是演练了千百遍。

刀疤刘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两边胳膊便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夹住,整个人被狠狠按翻在地。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撞得他眼冒金星,鼻血长流。

“官爷!官爷!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刀疤刘惊骇欲绝,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他平日里再横,此刻也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好汉不吃眼前亏才是硬道理。

武侯们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动作麻利得像是抓惯了耗子的猫,在他和小弟身上粗暴地搜查起来。

“叮当!”“哗啦!”几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几件明显是刚偷盗来不久,还带着女人家脂粉香气的珠花、玉坠,还有一副被盘得油光锃亮,边角都磨圆了的骰子,从刀疤刘的怀里、袖袋里稀里哗啦滚落在地。这些零碎玩意儿,都是他手下那些不成器的小弟平日里顺手牵羊得来的,他嫌麻烦,随手揣着,竟忘了提前处理干净。

“人赃并获!还敢狡辩!”为首的那名武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刮得刀疤刘心头发颤。“早就接到举报,说你们这伙歹人在此处销赃聚赌,现在证据确凿,还想抵赖?跟我们走一趟吧!”

刀疤刘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如泥,彻底傻了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来烧炷香,求个心安,怎么就他娘的成了销赃聚赌的现行犯。

那姓宗的江湖骗子的话,如同跗骨之蛆,又在他耳边阴魂不散地回响起来。

“三日之内,你必有官非临门……”

“轻则破财免灾,重则……恐有牢狱之灾啊……”

他娘的,这真是见了鬼了!

刀疤刘被武侯们如同拖死狗一般粗暴地拖拽起来,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向庙外押去。他一路挣扎,一路哀嚎,可惜没人理他。

恰好路过张屠户府邸不远处的街口。刀疤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扎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宗大袍“道场”的方向,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宗高人!宗神仙!神算啊!我……我真他娘的有官非临头了!”

“我错了!我不该得罪高人啊!求高人救我一救!我给您磕头了!”

那声音,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尖锐的哭嚎声,瞬间传遍了左近的街坊,引得无数脑袋从门窗后探出来看热闹。

张屠户闻讯,正坐在堂屋里喝茶,听到这动静,吓得手一抖,茶杯都差点摔了。他连滚带爬地从府里冲了出来,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如同波浪。

当他看到刀疤刘那副鼻青脸肿、披头散发、如同丧家之犬的狼狈模样,被几个如狼似虎的武侯押着,惊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再看向自家客房的方向,眼神中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近乎狂热的崇拜。

“仙长……仙长真乃神人也!”

张屠户激动得浑身肥肉乱颤,嗓音都带着颤音。他当即对着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吩咐:“快!快去打点一下!上下都疏通疏通!务必让官府好好‘审审’这个挨千刀的灾星!绝不能让他轻易出来再祸害良善!”

宗大袍依旧西仰八叉地躺在摇椅上,稳坐钓鱼台,仿佛外面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待张屠户好不容易平复了那颗受惊不小的心脏,擦干了额头的冷汗,前来客房请安时。

宗大袍才慢悠悠地睁开一只眼,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虚空掐了掐,做足了高深莫测的派头,这才淡然开口:“员外,贫道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嗯,当初那位于你府上蒙受不白之冤,被人诬陷调戏尊夫人之事,恐怕正是此獠受人指使。”

张屠户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敬畏变成了惊愕,随即又转为滔天的怒火,那张肥脸涨得通红,几乎能滴出血来。“仙长!此话当真?!”

“员外若是不信,可着人详查。”宗大袍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古井。“指使之人,与贵府东南角的院落,似乎有些关联。”

张屠户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东南角,那不是他平日里最信任、倚重有加的那个王管事住的地方吗?!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他立刻唤来几个最是得力、也最是心狠手辣的心腹家丁,面授机宜,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凶狠得像要吃人。

让他们速速赶往大牢,“好好探望”一下那倒霉透顶的刀疤刘。务必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大牢之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烂和血腥的恶臭。

刀疤刘早己吓破了苦胆,蜷缩在肮脏的草堆角落里瑟瑟发抖,活像一只被拔了毛的瘟鸡。

当听闻是张屠户派人前来“探望”,并且来人皮笑肉不笑地首言,宗大袍己经“算出”他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时。

刀疤刘那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的一下,彻底崩溃了。

神仙难瞒啊!这姓宗的,真他娘的是活神仙!

再加上张府家丁一番添油加醋的威逼利诱,时而拍着他的脸蛋“好言相劝”,时而亮出腰间明晃晃的短刀比划,软硬兼施之下。

刀疤刘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哭爹喊娘地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招认了出来。

指使他设下那个龌龊局,陷害当初那个街头混混“宗大袍”的,果然是张屠户府上那个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见人就堆笑的王管事!

张屠户得到回报,气得当场就砸了一个心爱的茶杯。这王管事,平日里看着忠厚老实,做事也算勤勉,自己待他不薄,他为何要如此歹毒地陷害一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街头混混?其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动机?难道……张屠户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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