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约己到,王氏布庄重新开业的这一天,长安西市从未如此热闹过。
一大清早,布庄门前就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有昔日的老客户,有闻讯赶来的看热闹的,更有各家同行派来的“探子”。大家都想亲眼看看,这个烧掉全部存货的败家子,到底又要搞什么新花样。
“来了来了!王浩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王浩从店铺后门走出,今日的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天青色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半分三日前的颓唐模样?
他走到店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王某今日重新开业,有缘相聚,实在是三生有幸!”
说着,他一把扯掉了覆盖在店门上的红绸。
“嘶——”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那些准备看笑话的同行,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店铺”这个概念的认知!
原本普通的店门,竟然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面”!透明的明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一块巨大的水晶,将店内的景象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而在这“水晶”之中,竟然站着两个穿着华美服饰的“人”!
一男一女两个木偶,雕刻得栩栩如生。男的身着月白色丝绸长衫,腰系玉带,风度翩翩;女的穿着嫣红色绣花罗裙,钗环叮当,美若天仙。在琉璃灯的照耀下,二人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正对着路人微笑招手。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一个老妇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莫不是请了鲁班仙师?这木偶怎么做得这般逼真?”
“你们看,那布料做成衣裳后,原来是这般模样!”
人群中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奇异的“橱窗”牢牢吸引。就连对面德盛祥的老板孙德,此刻也忘了嘲笑,只是傻傻地望着这从未见过的新奇景象。
王浩看着众人震撼的表情,心中升起一阵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宗先生果然是神人!这“聚宝明镜”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十倍!
“诸位,请进店里一观!”王浩做了个请的手势。
人们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蜂拥而入。
踏进店内,又是一番全新的景象。原本杂乱无章的布料,如今按照颜色深浅、材质厚薄,整整齐齐地分区陈列。红色系的布料放在一起,远远看去如朝霞满天;蓝色系的聚在一处,犹如碧海连天。每一块布料都被精心熨平,在专门设置的木架上展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质地和花纹。
更让人惊讶的是,原本那两个无精打采的伙计,今日竟然换上了统一的蓝色短衫,腰系白色围裙,一个个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地迎接客人。
“客官,您是想要做春衫,还是夏裙?我们这里有专门的分类,您请看…”
“这是我们最新到的蜀锦,花色独特,全长安就我们一家有!”
“今日开业,凡购买五尺以上布料,即可办理我们的贵客卡,以后再来都能享受九折优惠!”
一个瘦小的伙计举着一摞竹制卡片,大声介绍着。这贵客卡的概念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什么?买东西还能办卡?办了卡以后还能打折?
这种前所未闻的新鲜事物,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和占便宜的心理。
“我要办卡!”
“给我也来一张!”
“这卡怎么办?要钱吗?”
整个店铺瞬间热闹得像过年一样。人们争先恐后地挑选布料,仿佛不买点什么就对不起这眼花缭乱的新鲜景象。短短一个时辰,店内的客流量就超过了过去一个月的总和。
王浩站在柜台后,看着手里不断增加的银子,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种久违的忙碌感,这种财源滚滚的充实感,让他恍若重生。
“老板,我要这匹湘绮,还有那匹云锦!”
“给我包五尺软烟罗,要粉色的!”
“这紫色的缎子多少钱一尺?”
询价声、讨价还价声、银钱撞击声汇成一片,奏响了商铺复活的交响曲。
对面德盛祥的孙德,此刻脸色己经从最初的不屑,变成了嫉妒,最后彻底成了铁青。他的店铺门可罗雀,与王氏布庄的人潮形成了鲜明对比。平日里的老客户,今日竟然都跑到对面去凑热闹了!
“掌柜的,咱们是不是也搞几个木头人?”他的伙计小声建议。
“搞什么搞!那都是花里胡哨的把戏!”孙德咬牙切齿,但心里却酸得厉害。他做了二十年生意,从没见过如此吸引人的店铺布置。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清瘦身影,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玄镜道长!
他在西市一带小有名气,专门给商户看风水、算命卜卦,威望颇高。不少商户都曾找他指点过生意。
玄镜道长踏进王氏布庄,那双细小的眼睛在店内扫视一圈,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眼就看出,这些所谓的“聚宝明镜”、“人偶迎祥”,根本不是什么风水布局,纯粹就是新奇的经营手段!
可这些愚民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个个把这当成了神迹!
这让以指点迷津为生的玄镜道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如果让这种“假神迹”大行其道,那他这些真正的道法,岂不是要被比下去?
绝不能容忍!
玄镜道长越想越气,突然高声断喝:“住手!”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瞬间压过了店内的所有嘈杂声。正在挑选布料的客人们都愣住了,齐刷刷地望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道士。
“诸位且慢!”玄镜道长拂尘一扫,义愤填膺地指向那个橱窗,“此等布局,看似新奇,实则犯了风水第一大忌——白虎开口!”
什么?白虎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白虎这两个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顿时让人心生忌惮。
玄镜道长见有了效果,更加起劲:“你们看那镜面,状如猛虎张口,正对大街,此乃白虎煞!而那两个木偶,更是大凶!生人形而无生气,此为'死相'!两样结合,形成'白虎吞人'的死局!”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此局一成,不出七日,必有血光之灾!轻则破财,重则……”
他故意停顿,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哦?贫道倒要听听,重则如何?”
所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洗白道袍的年轻道士,正悠悠然踱步而来。
正是宗大袍!
玄镜道长见又来了个同行,冷笑一声:“重则家破人亡,血光临门!小道士,你若不信,大可拭目以待!”
宗大袍慢条斯理地走到橱窗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转身看向王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王施主,你悟得不错。”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如重锤般砸在所有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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