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苑敞轩内,王久(小久)兴奋的汇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
“油纸包?狗洞?接头?”孤仁盛(穆之)眼神锐利如刀,霍然起身,方才因京城旨意带来的些许思虑瞬间被压下。王守仁这条被“蛛网”果断斩断的尾巴,竟在腐烂前还藏了东西?
“走!”孤仁盛毫不犹豫,抓起佩刀。阿月也立刻撑着扶手站起,手臂的疼痛被强烈的好奇和不安压下,“我也去!”
穆之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坚定,并未阻拦,只是沉声道:“跟紧我。” 这简短的话语,却蕴含着一种保护的承诺。
慕婉儿早己在府衙后巷一处隐蔽的角落等候。她示意众人噤声,指着不远处一个挑着梨筐、看似寻常的老农背影:“就是那老头。东西己经到手,刚分开,那生面孔的家伙朝城南码头方向溜了,我让小九(另一名可靠手下)跟过去了。这老头,看着像是专门跑腿销赃的‘地溜子’。”
她将一个用普通粗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油纸包递给孤仁盛。
穆之迅速拆开层层油纸。里面并非预想中的账册残页、密信或令牌,而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青铜令牌,以及几页泛黄、边缘被烧焦的残破纸片。
令牌入手冰凉沉重,正面浮雕着一个狰狞的、仿佛在火焰中扭曲挣扎的鬼面,背面则是一个古拙的“焦”字。那几页纸片,字迹潦草模糊,隐约能辨认出“丙子年…焦园…火起…尸骨无存…怨魂不散…夜半鬼哭…”等零碎字句,像是一份残缺的报案记录或民间志怪传闻。
“焦园?鬼面?”慕婉儿凑近一看,柳眉紧蹙,“这令牌的样式,从未见过。这纸片上的内容……听着像是一桩旧年的火灾悬案?跟王守仁和‘鬼丝案’八竿子打不着啊!”
穆之着令牌上冰冷的“焦”字,眼神深邃。王守仁临死前,把这样一件与当前惊天大案毫无关联的旧物,煞费苦心地藏进狗洞,交给一个跑腿的地溜子?这不合常理!除非……这旧案背后,隐藏着对王守仁本人而言,比“蛛网”更致命的秘密?或者,这本身就是一条指向其他隐秘的线索?
“大人!公子!盛哥哥!”王久(小久)的称呼再次无缝切换,他指着远处,“那老头好像要溜!”
“婉儿,盯住那老头,查清他的落脚点和买家。小久,你继续配合婉儿。”孤仁盛迅速下令,将令牌和残页重新包好,“这东西,必有古怪。阿月,我们先回栖梧苑。”
就在一行人带着满腹疑窦准备离开府衙范围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身着杨府护卫服饰的骑士满头大汗地冲到近前,看见孤仁盛,如同见到救星般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惊惶:
“孤大人!我家主人杨顾公子遣小人速报!请大人火速前往城西的‘静思园’!”
“静思园?”孤仁盛对这名字有些陌生。
“是!是杨公子月前刚买下的一处旧园子,原名叫……叫‘焦园’!”护卫的声音带着颤抖,“就在昨夜……园子里……园子里发现了……焦尸!死状……跟当年‘焦园鬼影’案的传闻……一模一样!”
“焦尸?焦园鬼影?!”阿月和慕婉儿同时惊呼出声,目光瞬间聚焦在孤仁盛手中那个刚刚取出的、刻着“焦”字的鬼面令牌上!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王守仁留下的“断尾”线索,竟在下一刻,以如此诡异而血腥的方式,与杨顾新购入的产业发生了致命的关联!
**城西,静思园(焦园旧址)。**
园子显然刚刚经过初步修葺,但依旧掩不住一种年深日久的荒凉和阴森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混合着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
杨顾一身素色锦袍,站在一处偏僻的、显然废弃己久的小院门口,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疑。他身旁站着几位面如土色的仆役和管事。
看到穆之一行匆匆赶来,杨顾迎上几步,素来温雅从容的脸上罕见地失去了笑容。
“孤大人,阿月姑娘,你们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惊悸,“实在抱歉,刚安顿好栖梧苑,又劳烦你们奔波至此。只是此事……太过诡异,不得不请大人前来。”
他侧身让开院门。院中景象,让见惯了血腥的阿月也倒吸一口冷气,慕婉儿更是捂住了嘴。
院子中央,一口早己干涸的荷花池边,赫然摆放着一具蜷缩扭曲的焦黑尸体!尸体呈跪拜状,头颅深深垂下,仿佛在对着干涸的池底忏悔。尸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脂状的焦化物,散发着浓烈的焦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周围的地面上,被人用某种白色的粉末,撒出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莲花图案!在清晨的微光下,这白莲图案与中央的焦尸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充满了邪异和仪式感。
“发现时便是如此。”杨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守夜的家丁半夜听到这院子有异响,像是……女人在哭,还有火焰噼啪声。今早壮着胆子进来查看,就……就是这样了。我己命人封锁现场,未敢移动分毫。”
“女人在哭?火焰声?”阿月脸色发白,想起了油纸包里那些残页上“夜半鬼哭”的字样。
穆之面沉如水,戴上慕婉儿递来的特制皮手套,缓步上前。他仔细勘察尸体和周围地面。尸体虽严重碳化,但从骨架形态和残留的衣物碎片看,像是一名中年男性。尸体下方的泥土有被剧烈灼烧的痕迹,但奇怪的是,周围的枯草却并未被引燃。那白色的莲花粉末,细腻干燥,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石灰的刺鼻气味。
他蹲下身,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尸体焦黑的脖颈处,一块尚未完全烧毁的皮肤下,隐约露出一个深色的烙印痕迹——一个扭曲的、如同火焰般的印记!
“焦尸……白莲……火焰烙印……”孤仁盛站起身,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这阴森的小院,最后落在杨顾脸上,“杨公子,这园子,你买下前,可知晓‘焦园鬼影’的旧事?”
杨顾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只知是处荒废多年的旧园,价格低廉,位置尚可,便买下打算翻新后做个别院清修之用。至于‘焦园鬼影’……这等市井怪谈,在下虽略有耳闻,只当是无稽之谈。却没想到……”他看着那具恐怖的焦尸和诡异的白莲图案,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和困惑,“这园子……果然不干净。而且,这绝非自然或意外,是赤裸裸的谋杀!模仿旧案传闻的谋杀!”
他看向穆之,语气诚恳而凝重:“孤大人,此案诡异凶残,且发生在我新购的园中,恐非巧合。我杨顾虽非官府中人,但亦知此事重大,愿倾力配合大人调查!这‘焦园鬼影’的旧案,我立刻让人去搜集所有能找到的卷宗传闻,一并呈送大人!”
穆之点了点头。王守仁留下的令牌和残页,杨顾新园发生的模仿旧案凶杀……两条看似无关的线,在“焦园”这个点上猝然交汇,织成了一张更加扑朔迷离、充满不祥气息的网。
鬼丝索命案的余烬未冷,焦园魅影的磷火又己燃起。姑苏城的上空,阴云非但未散,反而更加浓重诡谲。而那具跪拜在焦池边、周身烙印着火焰印记的焦尸,如同一个无声的控诉,预示着更深的黑暗与恐怖,才刚刚揭开序幕。
阿月站在孤仁盛身侧,看着那诡异的白莲图案和焦黑的尸体,手臂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感到一种比面对“鬼丝索命”时更深的寒意,仿佛有无形的、带着硫磺与怨念的气息,正从这废弃的焦园深处弥漫开来,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她下意识地靠近了孤仁盛一些,寻求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坚实力量。
穆之感受到她细微的动作,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对慕婉儿下令:“婉儿,封锁整个静思园,尤其是这个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出!验尸官!立刻传最好的验尸官来!小久,通知府衙,此案由我首接接管!另外……”他目光再次扫过那具焦尸和白莲,“查!查清楚‘焦园鬼影’案的所有细节!特别是当年那些所谓的‘怨魂’,以及……这个‘红莲’印记!”
“红莲?”慕婉儿和阿月同时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穆之指着尸体脖颈处那个隐约的火焰烙印:“这印记,很像古籍中记载的一种……源自前朝某个秘密结社的标记——‘业火红莲’。”
业火红莲!焚烧罪孽,永堕无间!
这桩发生在杨顾新园的“焦园鬼影”模仿案,其背后牵扯的,似乎远不止一桩陈年旧案那么简单了。新的风暴,裹挟着旧日的怨念与隐秘的图腾,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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