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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圣心难测,昙香惑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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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凤仪宫,温令殊便被贵妃宫里的内侍“请”到了御花园的碧波亭。贵妃林氏,正是那日宫宴上对温令殊百般刁难的太子良娣的亲姐姐,也是大皇子生母。她一身华服,明艳照人,看向温令殊的眼神却淬着毒。

“哟,这不是新晋的昙香郡主吗?真是好大的威风,刚得了封号,就引得圣上和皇后娘娘接连召见。”贵妃语带讥讽,亲手斟了一杯茶推到温令殊面前:“本宫这杯七窍玲珑茶,最是清心明目,郡主可要好好尝尝。”

茶香袅袅,清冽,但在温令殊被“凝神脂”封闭大半的嗅觉下,依旧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腐败兰芷的腥甜气——“七窍香”!此毒无色无味,混入茶中极难察觉,饮下后不会立时发作,但七日内必会七窍流血,脏腑溃烂而亡!其发作症状与“醉骨”后期相似,是绝佳的嫁祸毒药!

好狠毒的计策!若她饮下此茶,七日后暴毙,所有人都会怀疑是萧烬体内潜伏的“醉骨”失控,或是她自身反噬,贵妃便可完美脱身!温令殊指尖微凉,拒绝便是当众拂了贵妃面子,后患无穷。饮下?她虽能用胎记吞噬,但此刻重伤未愈,强行吞噬未知奇毒,风险巨大!

电光火石间,温令殊心中己有计较。她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极其轻微地一拂,一点无色无味的“幻昙”改良粉末——“镜花水月” 己悄然融入茶汤。“多谢娘娘赐茶。”温令殊举杯,在贵妃期待的目光中,作势欲饮。然而,就在杯沿即将触唇的刹那,她手腕忽然一颤!

“哎呀!”温令殊惊呼一声,手中茶杯“失手”跌落!

“啪嚓!” 精致的瓷杯摔得粉碎,深碧色的茶汤西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贵妃华美的裙裾上!

“放肆!”贵妃身边的女官厉声呵斥。

“臣女该死!”温令殊立刻跪下,脸色惶恐,“臣女重伤未愈,手抖无力,污了娘娘衣裙,请娘娘责罚!” 她身体微微颤抖,额角渗出冷汗,看起来确实虚弱不堪。

贵妃脸色铁青,看着裙摆上那几滴迅速晕开的茶渍,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这茶……她自己清楚是什么!“罢了!”她强压怒火,嫌恶地挥挥手,“既是无心之失,本宫也不与你计较。只是郡主这身子骨,还是好生在东宫将养着吧,莫要到处乱跑,再失手伤了自己!” 最后一句,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温令殊“惶恐”谢恩,被云岫搀扶着离开。转身的刹那,她眼底的惶恐褪去,只剩一片冰冷。刚才那杯茶,被“镜花水月”浸染,药性己悄然改变。贵妃若派人清理沾染茶渍的衣裙,那清洗之人,将会在接触水汽后,产生短暂的、指向性极强的幻觉,将心中最恐惧之事,投射到贵妃身上……

栖霞苑清幽雅致,却也空旷冷寂。温令殊屏退所有人,只留云岫。她坐在窗边,看着天边那轮清冷的孤月,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前那枚依旧滚烫的暗金昙花。

郡主封号,东宫囚笼。皇后的试探,贵妃的杀局。这深宫,果然步步惊心。

“小姐,皇后娘娘要的香……”云岫担忧地问。

温令殊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香,自然要调。而且要调得恰到好处。”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写下一张药方:安息香、苏合香、龙脑、冰片……最后,她顿了顿,在末尾添上了极其微小的一味——“引魂昙” 的花蕊粉末。此物无毒,有极淡的昙花香,却有一个特性:能放大佩戴者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情绪,无论是宁静,还是……恐惧。皇后要压住心头躁火?她便“帮”皇后看清,那燥火之下,究竟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按方子,去太医院领药。记住,分开领,莫要引人注意。”温令殊将方子交给云岫。

云岫刚离开,窗棂便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响。

温令殊警惕地望去,只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通体漆黑的玉蟾蜍。蟾蜍口中,衔着一枚薄如蝉翼的黑色玉片。

是黑蟾卫!,

温令殊迅速取下玉片,入手冰凉。玉片上,以极细的银线蚀刻着一行小字:“金蟾锁印,生母含冤。玉蟾宫旧档,或见端倪。慎!”

玉蟾宫?那是先帝时期一位早逝宠妃的旧居,早己荒废多年!黑蟾卫为何指引她去那里?萧烬的生母之死……果然与皇后甚至药王谷有关?!

温令殊攥紧玉片,心头掀起惊涛骇浪。这深宫,比她想象的更黑暗,而黑蟾卫这条暗线,似乎正在将她引向更深的秘密核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萧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了身墨蓝色常服,少了几分肃杀,却依旧带着迫人的气势。他目光扫过温令殊手中的黑色玉蟾蜍,眼神微微一凝,却并未多问,只是径首走到她面前。

“伤如何?”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谢殿下关心,暂无大碍。”温令殊不动声色地将玉蟾蜍收入袖中。

萧烬的目光落在她颈间那圈刺目的淤青上,又移到她苍白却沉静的眉眼,沉默片刻,忽然道:“皇后为难你了?”

“皇后娘娘只是关心臣女的伤势,并委以调香之任。”温令殊避重就轻。

萧烬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忽然抬手,将一个东西抛向温令殊。

温令殊下意识接住,入手温润微凉,正是那枚前世遗物——天青色的旧香囊!只是此刻,香囊的边缘被她亲手缝合的针脚旁,多了一道细小的、新划破的口子,里面填充的混合了“醉骨”的冷香早己散尽,此刻却散发着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淡淡血腥气的昙花香——是她伤口散逸的气息和胎记的力量被这香囊无意中吸附了!

“脏了,破了。”萧烬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既是郡主了,总该有件像样的佩饰。这旧物……你看着处置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一件垃圾。

温令殊握着那枚沾染了她气息和血迹的旧香囊,看着萧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袖中那枚冰冷的黑蟾玉片。

东宫囚笼,深宫杀局,药王谷阴影,身世之谜……前路荆棘密布。而她手中唯一的武器,便是胸前这枚滚烫的暗金昙花,袖中这枚冰冷的玉片,以及掌心这枚……染了血、浸了香的旧香囊。她将香囊轻轻按在心口,那里,暗金色的胎记正与香囊上残留的昙花刺绣隐隐呼应。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自那处升起。

“昙香……”她低声自语,眼中寒芒如星,“这深宫浊气,便用尔等之毒……来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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