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龙国骑士学院那跟个无菌实验室似的宁静,外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更加浑浊和真实。
不再有弥漫着荷尔蒙气息的操场,不再有窗明几净的教室,取而代之的,是钢铁的森林与欲望的尘埃。
经过半天的疾驰,当那辆由沃兹“变”出来的、线条流畅得跟暗夜里的幽灵似的黑色跑车,驶入一片连绵不绝的重工业区时,天空的颜色,也从纯净的湛蓝,逐渐被一层挥之不去的、如同老坛酸菜汤底似的铅灰色烟云所取代。
公路的尽头,一座庞大的城市,如同一头在末日废土中苏醒的钢铁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
高耸入云的巨型烟囱,跟巨兽的鼻孔似的,正不知疲倦地向天空吐着白色的浓烟;鳞次栉比的摩天楼,被一层层花里胡哨的霓虹灯和巨幅全息广告牌所包裹,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却又显得冰冷刺骨的光芒;城市的上空,无数条磁悬浮轨道交错纵横,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满载着集装箱的无人货运列车,在轨道上悄无声息地高速穿梭,仿佛城市体内流动的冰冷血液。
这里,就是灰岩城。
龙国的工业心脏,财富的聚集地,同时,也是秩序与法律被金钱和力量肆意践踏的灰色地带。
“真是个……让人提不起劲的地方啊。”白夜单手靠在车窗边,感受着空气中那股混杂着机油、金属和不明化学制剂的独特气味,懒洋洋地说道。这里的空气,让他感觉有些压抑,远不如学院里那棵大树下的阳光来得舒服。
“我的魔王,根据资料显示,灰岩城是龙国目前最大的‘遗落之力’黑市所在地。”沃兹一边熟练地驾驶着车辆,以一种优雅而霸道的方式,汇入城市那拥堵的车流,一边用他那特有的、如同舞台剧旁白般的语调汇报道,“‘万界回响’之后,无数骑士系统的碎片、怪人组织的尖端技术残留、甚至是某些异空间的‘土特产’,都通过各种见不得光的渠道,最终汇集到了这里。”
“在这里,流传着一句话——‘只要有足够的钱,你几乎可以买到神明遗落的任何一件玩具’。从一枚能让人变成怪物的核心硬币,到一整套将普通人改造成掺杂体(Dopant)的生物科技方案。”
“欲望的漩涡吗……”白夜了然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本记载着‘希望’的《Wizard秘典》,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了。毕竟,越是黑暗的地方,人们才越是渴望光明,不是吗?”
跑车在沃兹早己预定好的一家、堪称灰岩城地标的顶级空中酒店前停下。与在学院时不同,在这里,白夜那张因为“宣告”而闻名于世的脸,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灰岩城的人们,早己在日复一日的纸醉金迷和刀光剑影中,磨炼出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只敬畏握在手中的权与钱。至于那个远在天边的、所谓的“未来魔王”,只要不挡着他们发财,就算是神明降世,他们也懒得多看一眼。
进入那间位于酒店顶层、拥有360度全景落地窗的总统套房,沃兹己经如同最专业的贴身管家,为白夜准备好了一身低调而奢华的、出自名家之手的休闲西装。
“我的魔王,《逢魔降临历》己经通过解析城市的网络数据流,锁定了秘典的具置。”沃兹为白夜递上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冰镇柠檬水,恭敬地说道,“它将于今晚八点整,在灰岩城最大的地下拍卖会——‘潘多拉之盒’上,作为最终的压轴拍品登场。”
“拍卖会?”白夜挑了挑眉,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欲望浸泡的城市,“看来,这本秘典的真正价值,己经被某些嗅觉灵敏的老鼠发现了。”
“是的。”沃兹一挥手,一面巨大的全息屏幕在空中展开,上面显示着一份设计得极尽奢华与神秘的电子邀请函,以及拍卖会的详细介绍。
“‘潘多拉之盒’拍卖会,由灰岩城最大的地下势力‘黑石财团’所举办,每季度一次。能收到邀请函的,无一不是龙国乃至周边地区,在财富或权力上,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为了保证绝对的私密性,所有参与者都必须佩戴特制的面具,隐藏身份。”
“根据我截获的、来自暗网的情报,今晚,除了我们之外,至少还有三股强大的势力,对这本《Wizard秘典》,志在必得。”
沃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三份被高亮标注的、附有详细分析的资料,浮现在屏幕之上。
第一份资料,是一个脑满肠肥、笑容和善的富商,名叫“金万山”。资料显示,他的独生女在数月前,患上了一种连骑士学院的医疗部都束手无策的、身体会逐渐“沙化”的怪病。这位爱女如命的父亲,几乎变卖了半数家产,目的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拍下这本秘典,去寻找传说中能够创造“奇迹”的魔法,来拯救自己女儿的性命。
第二份资料,是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神情冷酷、气质儒雅的男人。他的身份被标注为——“光之财团”的首席代表。这是一个在“大灾变”后,如同彗星般迅速崛起的神秘组织,他们痴迷于研究“人类的进化”,致力于收集各种“遗落之力”,行事风格极其霸道,凡是他们看上的东西,几乎没有失手过。
第三份资料,则是一个浑身肌肉虬结、脸上布满刀疤的凶悍男人。他是灰岩城本土最大的黑帮“战斧帮”的头目,一个纯粹信奉力量与暴力的莽夫。他想得到秘典,将自己和手下的精英,改造成能够使用魔法的超能力者,从而彻底统一灰岩城的地下世界。
“一个为亲情,一个为野心,一个为暴力吗……”白夜看着这三份资料,轻笑一声,“还真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反派配置啊。这剧本,写得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的魔王,是否需要我提前为您‘清扫’掉这些可能会抬高竞拍价格的竞争者?”沃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对他而言,任何胆敢与魔王争夺所有物的存在,都没有继续存活下去的必要。
“不用。”白夜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如同猎人看到有趣猎物般的、看戏的光芒,“人多一点,才热闹嘛。我倒是很想亲眼看看,当‘希望’这件商品被摆上货架,明码标价时,这些怀揣着不同欲望的人,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领口。
“沃兹,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潘多拉之盒’。”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究竟是会释放出吞噬一切的灾厄,还是……会迎来一位新的魔法师呢?”
夜幕,悄然降临。
灰岩城的霓虹灯,将天空染成了诡异的、充满了赛博朋克感的迷幻紫色。
在城市最深处,一座伪装成顶级歌剧院的宏伟建筑之下,一场围绕着“希望”与“绝望”的、充斥着金钱与欲望的饕餮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而白夜,这位来自学院的、被世界所公知的“魔王”,将以一位“普通”竞拍者的身份,踏入这个全新的、更加黑暗和复杂的舞台。
他不仅是来“收藏”秘典的。
他更是来……“狩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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