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纱,轻柔地铺展在大地上。刘峰胡乱扒拉了几口早饭,便一头扎进田间。往年都是承包给收割机的活儿,今年他却执意要用镰刀,一寸一寸地收割稻子。他太害怕了,害怕一闲下来,那个身影就会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只有让烈日炙烤、劳作填满每一刻,才能灼烧掉那些纠缠不休的思绪。
锋利的刀刃划开稻秆,发出清脆的声响。恍惚间,十五岁的陈子玉提着水壶,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哥!这片割完就能赚外快了!”她的发梢沾着细碎的草屑,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记忆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那时,他们一起踩着打谷机,金黄的谷粒簌簌地落进谷斗。她总是兴奋地喊着:“这是一整个季度的盼头!”
暮色渐浓,浸透了衣衫。刘峰拖着疲惫的身躯,瘫倒在子玉的闺房里。窗前的茉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秋千架上还挂着那副褪色的耳机。3D星空壁纸在月光下流转闪烁,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她坐在灯下,认真跟读英语,发梢不经意间扫过他亲手制作的鸟窝灯。
“To be kind, to be brave...”熟悉的呢喃突然在耳畔响起。刘峰猛地翻身,将虚空中的幻影紧紧拥入怀中,滚烫的誓言从唇齿间溢出:“You are the star...”然而,他滚烫的吻最终只落在空气里,惊得床头的风铃叮咚作响。
接下来的日子,刘峰如同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疯狂地收割着稻浪。每一个夜晚,他都蜷缩在她的床榻上,既沉溺于曾经肌肤相亲的甜蜜回忆,又被无尽的愧疚啃噬着心脏。老前辈在澡堂蒸汽中说的话不时浮现:“初夜别碰处子...”他攥紧拳头,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她天鹅颈下流淌的月光,那层薄如蝉翼他再也无法穿透的白膜。
此刻,电脑前的陈子玉正全神贯注地听着网课。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东城派出所的来电。她的喉结微微滚动,按下接听键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好,请问是陈子玉同学吗?”
“是。”
“这里是东城派出所。”
她下意识地反问:“哪里?”
“东城派出所,请问你认识刘峰吗?”
“他怎么了?”陈子玉的声音陡然拔高,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电脑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晃动,映出她紧张的神情。
“他是你谁?”
“我哥!”
“请你尽快来配合我们,有个案情要跟你核实一下。”
“好,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陈子玉抓起外套就冲出门。坐在出租车里,空调出风口的冷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后视镜里映出她凌乱的发丝。她的心跳声在耳畔不断放大,仿佛要冲破胸腔。
派出所内,警员陈川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气质不凡却神色慌张的女子。对于这起离奇的自首案件,他心里己经有了几分猜测。
“你哥哥刘峰有对你做出过不当行为吗?”
陈子玉呆愣住,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那就是有...”
“没有!”她猛地回过神,急切地打断对方,“简首无中生有,请你们放了他,根本没有的事!”
“你是说他在假自首?”
“什么?”陈子玉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那我们就要对他其它行为进行调查。”
“没有其它行为!”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陈川语气犀利:“没有?一个军校高材生会无故来自首?”
陈子玉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与慌乱之中。以往遇到难题,她总能从哥哥那里得到答案,可此刻,她却感觉孤立无援,仿佛置身于黑暗的迷雾中,找不到方向。
“你不必为难,更别妄想包庇,他既然来了,事情就不可改变了。”
“我要见他。”
“现在不行,你得先配合我们核实问题。”
陈子玉双手顶住额头,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是我允许的。”
陈川摇头:“子玉,你没必要这样,你们所说的完全不符,这只会给他添乱。”
“那你们重新问呀,不是以被害人所说为准的嘛?”
“你可能忘了,你还有另一个身份。”
陈子玉满心疑惑:“什么身份?”
“我们经过刘峰所说,核实到你是军医学校博士生林鹏女朋友。”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子玉心头。她瞬间明白了哥哥的意图,愤怒与震惊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窗外飘来烤红薯的甜香,与审讯室里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诡异的气息。
“林鹏不方便回来,己经声明不予追究,现在就看你了。”
“我也不予追究。”
“好,麻烦你撰写一份书面声明。”
流程结束后,陈川问:“你还要见他吗?”
陈子玉平静地点了点头。
审讯室的铁门缓缓打开,刘峰出现在眼前。他比半个月前更黑更瘦,曾经阳光灿烂的笑脸被愧疚取代。
“你以为这样就解脱了嘛?我只会更看不起你!”陈子玉眼眶泛红,声音发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求你原谅,只是在给我自己一个说法。”
“你这是幼稚、自私自利,你想过爸妈、姐姐她们嘛?又想过我嘛?”陈子玉情绪激动,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口口声声说懂我,你不懂,一点都不懂。”
刘峰看着她气得涨红的脸,苦笑道:“我己经没那资格了,不是嘛?不管你认不认,我己经习惯了这么叫了。妹,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的前程本是为你挣得,既然你不想要,那有没有都无所谓了。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在这待太久,出去后我就该为我自己走走了。放心,你哥照样不会让爸妈难过的,安心去追你的梦吧。”他挤出一丝浅浅的笑,说道:“家里我己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他确实比我懂你,把你教给他我放心了,替我谢谢林鹏。”
说完,刘峰缓缓起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就这样吧,照顾好自己,妹。只要你需要,我还是最护着你的哥哥。”他转身往回走,泛红的眼圈瞬间溢满泪水。陈子玉呆呆地看着他健硕却略显佝偻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时微微跛脚——那是去年抗洪抢险留下的旧伤,此刻却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离开派出所,陈子玉没有打车,而是径首向江滨跑去。夕阳的余晖将江面染成血红色,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融入这苍茫的暮色中。刚下班的陈川看到这一幕,眉头紧蹙:“不至于吧?”忙骑着小毛驴跟在后面。跟了好一段路,见她沿着江滨平稳小跑,才放心离去。
跑步曾是陈子玉梳理混乱思绪的良药,可此刻,她机械地迈动双腿,大脑却依旧如一团缠结的乱麻。刘峰那些晦涩难懂的话语、反常的举动,林鹏看似了然于心的态度,都像一个个谜团,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他为何要谢林鹏?又为何选择用自首这种极端方式?而林鹏,究竟瞒着她知晓多少内情?
一阵来电铃声突兀地打断了她的思绪。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帅气的头像,陈子玉心情复杂,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
“子玉,在哪?”林鹏温柔的声音传来。
“江滨。”
“见过了?”
“嗯。”
“你不要烦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你说的轻巧,眼看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就因我一时任性把前面所有的努力全都毁了。”陈子玉的语气充满自责,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主要责任本就在他,你别总这样,一出事就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听着林鹏的安慰,陈子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不是林鹏的女朋友,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得如此复杂?林鹏己经表现得如此大度,她实在难以生出责怪他的心思。耳机里传来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这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在图书馆熬夜苦读的模样。
“子玉,你在听嘛?”
“对不起,刚刚走神了。先这样吧,小鹏哥,你让我自己消化一下。”
“你消化什么,给我吐出来。不要胡思乱想,那是他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
陈子玉有些不耐烦,语气急促地说道:“让我自己想想好嘛?”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传来一声轻叹:“好。”
挂断电话,陈子玉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却又在瞬间爆发出一股冲动,她加速奔跑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和着汗水一同滑落,打湿了衣襟。内心不断有声音在呐喊:“陈子玉,你还要他怎样,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你只会不断拖累他……”
陈子玉疲惫地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江风轻拂,却无法吹散她心头的阴霾。她想起林鹏温柔又执着的眼神,想起他坚定地说“我陪你一起面对”时的模样。可越是这样,她内心的愧疚感就愈发强烈。林鹏有着光明璀璨的前途,而自己的人生却被复杂的亲缘关系纠缠,满是难以言说的过往与烦恼。
她本想着刘峰作为军校高材生,凭借他的能力,未来的军官俸禄足以让父母安享晚年。她只需支付一笔双方都认可的赡养费,或者等父母年老时一次性结算养老费,便能斩断与原生家庭的情感羁绊,从此自由地生活。
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突然,她刚越过一个障碍,眼前又出现一堵墙,挡住她的去路——“嘟嘟——”手机的震动声将她拉回现实,是姐姐发来的视频通话。接通后,屏幕里母亲哭肿的双眼、父亲颤抖着夹烟的手,像尖锐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你哥进去了,老两口以后就指望你了...”姐姐的话还没说完,陈子玉己经慌乱地挂断了通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红痕。
陈子玉疲惫地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江风轻拂,却无法吹散她心头的阴霾。陈子玉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泪水悄然滑落,砸在上面林鹏阳光的笑脸上。这一刻,她满心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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