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楠是个行动派,只过了两三天就敲定了咨询中心,并预约当天上了咨询。
那天天空有些灰蒙,一种下雨前的沉闷湿气渗进空气里。叶落星坐在王浩楠的车里,一路无言。窗外街景飞快地倒退,她的指尖攥着包边,心里像藏了只挣扎的鸟,躁动不安。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理咨询”,不是学校里填表格、听讲座式的“宣传教育”,也不是心理老师在办公室里的安慰与开导。是专门为她预约的一对一咨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期待什么。是像电视里那样的沙发和冷漠提问?还是另一个“温柔的劝解者”,像母亲那样说:“你要振作一点”?
走进那幢建筑时,她觉得自己的脚像灌了铅。电梯缓缓上升,心跳一点点加快。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玻璃门和门牌上温和的字样:
「一念心理咨询 · 青少年成长支持中心」
接待前台是个笑容柔和的姐姐,看见她便起身迎上:“叶落星,对吧?欢迎你。”
声音不高,却让叶落星下意识地点头。
“今天带你的是沈老师。她有很多和你同龄人工作的经验,如果你一开始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可以先画画、看书。”
她本能想拒绝这种“温柔”,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进入咨询室,意外没有压迫感。暖黄色灯光洒在木地板上,房间里铺着柔软的地毯,有一张椅子、一张矮桌,靠墙是两排装满书的书架,还有几幅抽象水彩画。
沈老师大约三十出头,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白色亚麻衬衫,神情淡定而温和。她没有立刻开始问话,而是递给叶落星一张选图表。
“今天我们不急着谈什么。你可以从这些图片中选一张你最有感觉的,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选它。”
叶落星迟疑着挑了一张:灰蓝色背景中,一只鸟站在倾斜的电线上,远远的角落有一小束微光。
沈老师没多问,只轻声说:“这只鸟,像你吗?”
她的喉头忽然被什么卡住了,眼眶忽然发热。
她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它不是想飞不起来,只是……不知道飞去哪里。”
沈老师点点头,什么也没评判,只递过来一张空白纸和一支铅笔:“你可以试试画出它下一个想去的地方。”
那一刻,她明白,这可能是她第一次,不是被“纠正”,而是被“听见”。
第一次的心理咨询没有想象中的紧绷,好像在那个地方心灵有了栖息地可以自由呼吸。
回到家己经是下午了,王轩因为暑假作业堆积如山而烦躁,坐在客厅沙发上鼓着腮帮子不肯写。
高曼和王浩楠忙着整理新学期的东西,王轩拿着练习册,冲着电视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嘟囔:“我不想写作文!我不要写!我讨厌‘我最喜欢的一天’!”
高曼头疼地看了他一眼:“去找你姐姐,让她帮你写一段好不好。”
王轩于是拖着作业走进叶落星的房间。
“姐姐……你能帮我写作文吗?‘我最喜欢的一天’好难哦。”
叶落星正伏案在写试卷,一开始并没有立刻答应:“先自己写一段草稿,我再帮你改。”
王轩一脸为难地蹲在她椅子边:“可是我想写‘我们见面的那天’,但是记不清细节了……”
“那你可以试着把你最开心的事情写下来。不是要很完美。”
“可我不开心呀。”小男孩声音低了一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叶落星的心上。
她放下笔,转过身,看见他眼圈微红,有些不安地望着她。
“我不是不喜欢你。”她第一次,用柔和的语气说,“只是……我不太习惯突然有人每天都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那我以后不烦你了。”王轩小声说,扁了扁嘴。
叶落星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头发:“其实……那天我听到你也喜欢画画,我还挺记得的。”
王轩抬起头,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吗?”
她点头:“我们可以一起回忆。你说说你那天第一次见到我的印象和自己的感受好不好,我帮你想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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