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接近尾声的一天，天阴得压人。
叶落星被母亲逼着去参加一个远房亲戚的小型聚会。她本想拒绝，但高曼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你整天闷在家里就是问题的根源。出去看看人，别继续封闭自己。”
没有讨论的余地，她默默穿好外套，低着头出门。
聚会选在一个不大的咖啡厅。人声嘈杂，香气混着噪音扑面而来。她站在门口几秒，像一只误入喧嚣世界的小兽，迟疑地走进去。
她在角落找到自己的座位，还未落座，一道低沉熟悉的男声缓缓响起：
“……落星？”
叶落星的身体一瞬僵住。
她抬起头，时隔多年，那个男人的面孔重新闯入她的视野——叶程。
他穿着衬衫，面容比记忆中更沉稳，眼神里带着些惊讶，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歉疚。旁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好奇又陌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落星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叶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却最终只说：“两年前。你母亲没告诉你？”
她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们之间的事，她从来只告诉我结果。”
气氛顿时沉了下去。
那个男孩凑上前，小声问：“爸爸，这个姐姐是谁？”
“她是你姐姐，落星。”叶程低头温柔地说，语气柔和得仿佛在对待一只受伤的小猫。
姐姐。
这个词像一记闷雷，敲击在叶落星的心口。
她愣住了，整个人像漂浮在空中一样失重。
她盯着那个孩子——皮肤白净，眉眼清秀，身上带着一股被爱滋养的天真气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揪得很紧。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天真、安静、对世界充满期待。可那样的她，只活到了父母离婚的那一年。那年她九岁，叶程走了，从此她就只有母亲一个人，也只有不断增长的沉默和压抑。
她没再说话，只默默坐下。
叶程也坐到了她身旁，低声道：“我一首想联系你，但你妈——”
“她控制一切，我习惯了。”叶落星轻轻打断，语气平静得几乎没有情绪。
“我……不是不想管你。”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一样低声说，“只是那时你母亲说你情绪不稳定，不适合和我见面，我怕打扰你。”
“所以你就放弃了。”叶落星转头望向他，眼神空洞，“你怕我情绪不稳定，却不怕我一个人在那个家彻底崩溃。”
她不是要责怪他，只是太疲惫了。
叶程沉默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
那个男孩又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我叫叶一晟，我今年七岁，妈妈说你很漂亮。”
“……妈妈？”叶落星喃喃重复了一句。
“嗯，我的妈妈。”一晟笑了笑，天真的眼睛眨着，丝毫没有察觉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孩子。这个无辜的孩子，拥有她梦寐以求却永远得不到的温暖。他是叶程生命的新开始，而她，是旧日遗留的残影。
她看着他，突然有些想哭。
不是因为嫉妒——而是一种被彻底取代的失落。
叶程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似乎终于读懂了什么。他低声道：“落星，你愿不愿意……以后偶尔来我这边坐坐？你弟弟很想认识你。”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父亲重新回到她身边，带她逃离母亲的控制，哪怕只是片刻的呼吸空间。可现在，他回来了，有了新的家，新的孩子，而她，己经不再属于那里。
“也许吧。”她轻声说，语气如水。
聚会散场前，一晟拉着她的手说：“姐姐，你以后能陪我一起画画吗？我画得很不好，爸爸说你很厉害。”
叶落星低头看着这只小手，软软的，暖暖的。她点了点头：“好啊。”
那一刻，她没有笑，眼眶却慢慢红了。
那天晚上，她独自走回家，街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想，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之一，或许就是：你始终渴望的爱，别人早己给予另一个人。
她明明还活着，却仿佛己经被世界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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