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光如薄纱般透进地库通风口,在经被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陈垣盯着指尖的血珠,它正缓缓坠向经被上的「太祖」二字,朱砂笔画突然如吸水的宣纸般膨胀,暗红色纹路顺着经纬线疯狂蔓延,眨眼间覆盖了半幅经被。
「啪嗒」—— 血珠落地的瞬间,通风口飘来几片褪色的明黄色织物,绣着己辨不清纹样的龙纹。其中一片残片卷着枚玉佩,「守陵」二字在晨光中映出经被龙纹的倒影,仿佛两枚印章相互印证,将陈家与紫禁城的命运死死扣在一起。
电子钟显示「卯时正」,但手机屏幕突然跳转为 1965 年 5 月 17 日 05:00,定位图标疯狂旋转后停在「故宫中路地基下方」。最新短信来自同一个未知号码:「第三日卯时,景仁宫第三块地砖下」,发送者 IP 地址赫然是地库正下方的土壤层。
陈垣深吸一口气,捏起第一根经线。蚕丝线突然活过来般缠绕他的食指,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血液顺着丝线渗进经被,在空白处织出「太祖籍此归」五个血字。他想扯断丝线,却发现线尾己长进皮肉里,形成暗红色的茧。
「理经不顺,织纬必乱。」师父的教导在耳边响起,却带着回音般的双重语调。银梭穿过纬线时,竟自动在经被背面织出一幅地图:青灰色砖纹下标注着「陈家老宅地宫」,箭头指向井壁上的九瓣莲花浮雕 —— 那是他幼年玩耍时被禁止靠近的禁地。
头痛突然袭来,童年片段如碎玻璃般扎进脑海:父亲后腰的朱砂痣与他一模一样,母亲在灶台前低语「别碰井水」,还有老宅地窖里永远锁着的铜箱。每消失一小时记忆,太阳穴就像被凿子敲击一次,他摸向手机相册,发现三岁前的照片全部变成灰白噪点。
当第三滴血滴在经被中央,龙形图腾突然凸起,露出夹层里的《陈氏宗谱》残页。泛黄的宣纸上,「洪武三十一年」的朱笔批注刺痛眼球:「太祖龙御归天前,赐陈姓,封守陵使,以血饲经被,镇九狱于紫禁」。落款处的族徽与他后颈的朱砂痣完全重合。
修复台暗格应声弹开,掉出一本 1965 年的牛皮笔记本,馆长的字迹浸透油渍:「陈家男丁寿不过廿九,非天罚,乃饵命。首窍镇太祖头骨于景仁宫下,需每代血亲以血激活星图,延缓九狱侵蚀」。笔记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照片,年轻馆长穿着中山装站在太和殿前,后颈同样有颗朱砂痣。
青铜钥匙从暗格深处升起,齿纹精准咬合他后颈的痣形。当钥匙触碰到经被,太和殿方向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不是听觉,而是从骨头里渗出的共鸣。地库梁柱上突然浮现铁锁链、刑具架的阴影,晨光穿过阴影时,在地面投出「晨光破禁,魂归九狱」的字样。
守宫砂烛台突然自燃,蜡油在修复台上写出「血祭启动」西个大字,火苗明灭间,调胶瓷碗映出截然不同的画面:陈垣身着明制官服,腰间玉佩刻着「陈守陵」,正跪在景仁宫地砖前,手中银梭与此刻别无二致。
「你以为自己是现代人?」未知号码再次来电,电流声中混着无数人的低语,「我们被困在 1398 年的轮回里,每代陈家饵都是同一具躯体的碎片」。监控画面突然跳转,1965 年的馆长正在做同样的记录,他抬头看向镜头,嘴角扬起与陈垣此刻相同的苦笑。
墙面渗出的黑浆在地面积成血池,倒影里浮现出不同年代的陈家人:清代修复师穿着马褂,民国青年戴着圆框眼镜,他们都在修复同一幅经被,每代人抬头时,后颈的朱砂痣都在同一位置跳动。血池中央升起九座牢笼,最底层的铁栅栏里,隐约可见半个颅骨。
修复台抽屉缓缓打开,露出 1965 年的地库场景:年轻馆长正对着笔记本写「陈家第 37 代饵出现」,听见动静后抬头,两人目光在时空裂缝中交汇,对方举起钥匙,嘴型与陈垣此刻的默念完全同步:「星图需要陈家血,九狱等了六百年」。
当第一缕午光穿透通风口,陈垣发现手掌己覆满鳞片般的角质层,按压经被龙纹时,脑海中炸开朱元璋临终场景:「朕以龙御之躯镇九狱,陈氏子孙代朕守灵,若违此誓,魂飞魄散」。血管里的文字汇聚成心脏形状,心口皮肤下清晰映出「归位」二字。
手机突然收到 1965 年发送的彩信,是景仁宫地砖的 X 光扫描图:第三块地砖下 3 米处,有个八角形地宫,中央石棺上刻着「太祖高皇帝首窍」。照片右下角,年轻馆长对着镜头比出「三」的手势 —— 那是剩余的天数。
青铜钥匙突然发烫,在他掌心烙出九瓣莲花印记。地库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经被上的《往生咒》全部倒转,组成新的句子:「陈家血认经,太祖今日醒」。而他后颈的朱砂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钥匙孔形状。
他终于明白,所谓修复,从来不是拯救,而是献祭前的仪式。七天后在景仁宫,等待他的不是补针的终点,而是作为「饵」的最终归位 —— 或者,成为打开九狱的第一把钥匙。
当暮色再次笼罩地库,陈垣举起银梭,针尖对准心口。这一次,他不再是修复师陈垣,而是六百年前就被定下的「守陵使」,是朱元璋留在人间的活锁,也是九狱之中最锋利的饵。
血珠落下的瞬间,所有时空的倒影重叠,他听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年代低语:「太祖归位,九狱开禁」。而故宫的红墙,正在暮色中渗出暗红色的浆液,如同被唤醒的巨兽,睁开了沉睡六百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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