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社会上盛行着无端猜疑之风,一点小事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近日,不知从何处传出了关于缪思甜和庄宇轩关系的闲言碎语,猜疑如乌云般迅速笼罩了整个村庄。
暮色如绛紫色的纱幔,在渡口缓缓凝成雾霭,缪思甜指尖轻柔却又带着一丝焦虑地着水壶内壁的刻痕,那刻痕粗糙而又熟悉,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带着过往的温度。
芦苇荡深处,夜枭那凄厉的啼叫穿透夜幕,尖锐的声音首刺耳膜,惊得陈小芳手中攥着的薄荷糖“啪嗒”一声坠入泥沼。
墨绿色的糖纸在咸涩的夜风里上下翻飞,那风带着淡淡的腥味,吹在脸上,凉飕飕的,糖纸像片飘零的判决书,在昏暗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政审三代...” 缪思甜忽然攥紧水壶,那粗糙的螺纹深深硌进掌心,钝痛瞬间传来,让她瞬间清醒。
对岸手电光第三次明灭时,那闪烁的光线如鬼魅般跳动,残破的光斑恰好映亮老槐树虬结的树瘤——那里新添了道斧凿的痕迹,与“信任”的笔画如出一辙,在昏黄的光线下,那痕迹显得格外清晰。
晒谷场飘来熬猪油的焦香,那股浓郁的味道钻进鼻腔,带着一种烟火气。
“李秀兰在打谷机后边分头绳呢。”张大爷佝偻着背经过,竹篓里新采的艾草沾着夜露,湿漉漉的,散发着清新的草香。
“听说要把‘军属光荣’的窗花换成‘破鞋’...”
缪思甜突然摘下军用水壶,澄黄的水流“哗”地浇在青石板上,水流溅起的水珠打在她的脚面上,凉凉的。
野薄荷的清香瞬间破开暮色,那股清新的味道弥漫开来,惊飞了檐角梳理羽毛的灰鸽子,鸽子振翅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清脆。
“劳驾您掌灯。” 当三盏马灯在打谷机旁亮起时,温暖而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周围,李秀兰正将红头绳系在第五个村妇腕上。
染了凤仙花的指甲突然顿住——缪思雪白的衬衫领子擦过灯罩,在谷堆投下摇曳的蝶影,那影子随着灯光的晃动而飘忽不定。
“感谢各位见证。” 她解开第二个纽扣,露出贴身挂着的铜哨。
那是庄宇轩临行前从武装带上拆下的,此刻被煤油灯照得锃亮,发出耀眼的光。
“七月十二号暴雨冲垮猪圈,我吹响它召集了八个壮劳力。” 围观的人群发出窸窣响动,几个曾帮忙抬梁的汉子挠了挠头,那挠头的动作带着一丝尴尬。
“至于鸡蛋——”缪思甜突然转向晒场西头,刘婶正举着铁皮喇叭愣怔,“劳烦您念念夜校账本,上月捐赠物资第七项。” 铁皮喇叭传出哗啦啦的翻页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响亮。
“庄...庄宇轩同志捐赠...鲜鸡蛋三十斤?”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缪思甜指尖划过水壶螺纹,那螺纹在指尖滑过,带来一种坚实的触感。
“他送鸡蛋是为给扫盲班补充营养,我深夜送去红糖是帮他熬润喉的梨膏。”她突然抬高声线,“这样光明正大的革命情谊,怎么到有些人嘴里就成了腌臜事?”
李秀兰腕间的红头绳突然崩断,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进谷堆缝隙,那声音清脆而杂乱。
人群里冒出个细弱的声音:“可陈寡妇当年也是先送鞋垫...”
“说得好!” 缪思甜突然从裤兜掏出个牛皮信封,泛黄的信纸抖开时带落干薄荷叶,那干薄荷叶飘落的声音细微而轻柔。
“这是庄同志申请调去云南前写的报告,请刘婶念第三段。” 铁皮喇叭传出夸张的吸气声:“...与缪思甜同志共同创办的扫盲班己覆盖三个生产队,建议将其纳入公社年度模范评选...”
张大爷突然举起旱烟杆:“等等!这信纸背面咋有血指印?” 人群嗡地炸开锅,嘈杂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缪思甜将信纸翻转,暗褐色的指纹像朵干涸的花,那指纹的纹路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救落水儿童被碎玻璃划伤,按手印时血渗过了信纸——这样的人品,轮得到蛆虫诋毁?”
李秀兰踉跄着撞翻马灯,火苗“呼”地舔上谷堆,那炽热的火焰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刹那间,刘婶的铁皮喇叭突然砸过来:“快泼水!” 混乱中有人踩到滚落的铜哨,尖锐的鸣响如利剑般刺破夜空,那声音刺耳而又让人胆战心惊。
缪思甜在蒸腾的水汽里弯腰,水汽带着热气扑在脸上,从泥地里捡起半块薄荷糖,那薄荷糖带着泥土的。
“甜姐...”陈小芳的声音混在救火的人声里,辫梢的墨渍被水晕成诡异的蓝,那蓝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说军婚要...”
“要组织批准。”缪思甜忽然笑了,将糖纸细细抚平,那糖纸在指尖,带着一丝柔软。
“就像野薄荷要经历三场霜冻才能入药。”
她转身望向渡口,对岸的手电光不知何时变成了五短三长,像是一种神秘的信号。
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摇晃,将月光剪成细碎的银箔,就像她此刻破碎的心情。
月光落在水壶内壁新结的霜花上,仿佛也在为她的遭遇而冰冷。
李秀兰的绣花鞋陷在泼湿的谷堆里,鞋面沾着的红糖正引来成群的蚂蚁,那蚂蚁爬行的声音细微而又密集。
渡船突突的马达声里,她摸到裤袋里皱成一团的检举信——那是王建国用回城介绍信换的,还沾着公告栏红头文件的浆糊味,那股浆糊味带着一种陈旧的气息。
调查组进驻那天,晒谷场边的木槿花被车轮碾碎了一地,那破碎的花瓣散落在地上,显得格外凄凉。
缪思甜蹲在公告栏前浆糊未干的检举信旁,指尖划过“生活作风”西个红叉时,突然想起庄宇轩教她认北斗星的那个夏夜——他握着刺刀在泥地上画星图,刀刃反射的月光也是这样猩红的。
打谷场的风波看似暂时平息,但这场关于名誉的战斗远没有结束。
不久之后,缪思甜就被传唤到了公社办公室,接受调查组的审查。
公社办公室的油印机昼夜不停地响,那嘈杂的声音让人烦躁,墨臭味渗进青砖缝里,那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在调查过程中,气氛越发紧张,李秀兰的情绪也愈发激动,她第三次把搪瓷缸砸在窗台上,那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与此同时,缪思甜坐在屋内,正平静地誊写第十页说明材料,试图用事实来回应这一切。
钢笔尖突然在“共同创办扫盲班”的“班”字上洇出墨团,像极了庄宇轩军装第二颗纽扣的形状。
“小缪同志,请解释这份润喉梨膏的领取记录。” 调查组长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镜框压着张泛黄的物资单。
缪思甜望着窗外被暴雨打折的向日葵,那低垂的向日葵在风雨中显得格外无助,忽然发现花盘背面密密麻麻的籽粒,像极了他信纸上那些力透纸背的句读。
“七月廿三号,庄同志重感冒仍坚持夜校授课。”她将晒干的薄荷叶夹进材料里,那薄荷叶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梨膏里加了枇杷叶,是张大爷从后山采的。”
话音未落,仓库方向传来铁锁坠地的闷响,那沉闷的声音仿佛敲在人心上。
李秀兰尖着嗓子喊:“快看! 红糖罐底下压着男人的汗衫!” 缪思甜霍然起身,板凳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尖锐而又刺耳。
当她冲进飘着霉味的库房时,那股霉味刺鼻而又潮湿,看见刘婶正抖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字背心,左肩处针脚细密的补丁在阳光下泛着青——那是暴雨夜抢救生产队猪崽时,庄宇轩被断木划破的。
“补丁用的还是扫盲班练手的碎布头。”张大爷的旱烟杆突然指向背心内侧,褪色的蓝钢笔字迹依稀可辨:“奖给先进工作者缪思甜”。
调查组长用放大镜仔细端详那个日期:1974年3月18日。
正是洪水冲垮石桥那天,庄宇轩泅渡湍流送来救灾物资时,缪思甜把自己省下的劳保手套塞进了他的行军包。
“当时公社广播站还表扬过这事。”刘婶突然拍了下褪色的列宁装,“小缪你把奖状交上去充公,自己就留了张包红糖的报纸!”
缪思甜低头整理被翻乱的账本,发现夹在扉页的野薄荷标本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晒干的映山红——那是庄宇轩执行秘密任务前,特意绕道二十里从崖壁上采来的。
调查进行到第十天,渡口的芦苇突然齐刷刷朝西边倒伏,那整齐倒伏的芦苇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邮递员绿色挎包上的铜铃响得蹊跷,那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渡口显得格外突兀,缪思甜签收加急电报时,注意到送信人的解放鞋沾着云南红土,那红土的颜色鲜艳而又夺目。
电报纸上“任务中负伤”五个字被雨水洇开,像极了那个暴雨夜庄宇轩背着她蹚过河时,顺着下颌滴进她颈窝的血。
“甜姐,回城公示期只剩三天了!”陈小芳攥着被汗浸湿的火车票追到晒谷场,辫梢的蓝头绳在风里乱成结,那凌乱的头绳在风中飘舞。
缪思甜正在捆扎晒干的艾草,闻言将麻绳猛地收紧,草茎断裂的脆响惊飞了谷堆旁啄食的麻雀,那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晒谷场回荡。
她望向仓库墙上斑驳的奖状,忽然发现“先进工作者”的金粉剥落处,露出庄宇轩用铅笔写的简谱——是那首他教孩子们唱的《打靶归来》。
最后一个音符画得格外重,铅笔芯断时在五线谱上戳出个小洞,正对着云南的方向。
暮色西合时,缪思甜把回城材料锁进樟木箱最底层。
金属搭扣咬合的瞬间,渡船突突的马达声突然变了调,像极了庄宇轩教她摩斯密码时,用钢笔敲击搪瓷碗的节奏。
她抓起装满草药的粗布包袱冲出门槛,惊觉篱笆墙上新结的蛛网兜住片残缺的糖纸,墨绿色锯齿边缘在晚风里颤栗,像封未写完的信。
山路拐弯处,陈小芳举着的马灯突然被狂风扑灭,那狂风呼啸而过,带着一股寒意。
缪思甜在黑暗里摸索包袱中的铜哨,指尖触到个硬物——是那晚庄宇轩临行前塞给她的军用指南针,玻璃罩裂痕间嵌着星子般的碎芒。
当她借着月光看清指针方向时,身后村口突然亮起数道手电光柱,晃动的光影中隐约传来刘婶嘶哑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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