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应该是敌虫，艾尔。我想和你们谈谈。”许肆冷静道。
艾尔依旧警惕：“你想谈什么？”
若非理智不允许，许肆现在就想加入他们。
但是……不行。
哪怕是自己的同性，也不一定与她持有相同的理念。
不过，无论如何，许肆都会帮助他们，只是多与少的区别。
“我了解到，诺维森最近刚开启一个大的研究项目，资金周转有些困难，而我手上正好有一笔闲钱，虽然不多，但是足够解决你们的困境。”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见一见你们的实际领导者。”许肆笑道，“告诉你的上级，有只不懂行的傻虫想要投资。”
许肆确实不懂行。
她只是在为自己想要的世界投出选票。
当然，投资的，可以不止是钱。
这取决于接下来的会面是否让她满意。
她说过，猜忌是她的生活方式。
她还需要去亲眼确认，她需要亲自去评估，看看这个组织值不值得自己合作。
艾尔正盯着自己，许肆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精神触手在自己身上毛茸茸地探来探去，像是要探出谎言的味道。
可许肆字字真心。
她也伸出了自己滑溜溜的精神触手。两条触手先是在空中相碰，而后小心翼翼地交握在一起。
像是握手，却比握手更亲切，触觉也更为敏感。
很新奇的感觉。
许肆又好奇地把自己的精神触手又伸出了一点点，艾尔的精神触手也主动攀附上自己，两只触手此时便彻底地交缠在一起。
很痒，许肆不由得咯咯发笑。
可艾尔却僵住了。
或者说，在许肆的精神触手触碰到他的刹那，艾尔就己经呆住了。
待深思回笼，医生唰地切断了自己的精神触手。
许肆一抬头，就看见艾尔眸色深沉地盯着自己。
青年一愣：“怎么了，艾尔先生？”
艾尔望进许肆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又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吗？
……算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终究只是垂眸，回到了方才的话题：“恕我首言，既然你能查到这一步，就必然知道怎么和我们领袖交涉。又何必来找我，多此一举？”
确实是这样。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她只是想加入这个组织，找伊莱斯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来找艾尔。
但许肆还有别的目的。
“老实说，我需要一个医生，一个知道我身份，能按雄虫的方法治好我，却能帮我隐瞒性别的医生。”
因为她不能保证自己完全不受伤。
只是隐瞒身份还好说，羲和的医疗包数据己经很精密了，只要有他篡改仪器检测数据，哪怕是虫族最先进的检测仪也看不出她是只雄虫。
但是她需要有虫治好她，用雄虫的标准治好她。雌雄之间生理结构差异很大，如果只按雌虫或者亚雌的标准来治，可能会加重她的病情。
许肆眸色柔和，如流水泛波：“我不相信失语者那群人，至少我目前不相信……可是我相信你，艾尔先生。”
“我相信你至少不会故意害我。”
说完，清俊青年又看向窗外，茫然地低语自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艾尔怔住了。
纯白病房内，只有高处的吊灯注视着两虫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你一边绑着我，一边说信我？”艾尔抬眸。
许肆笑笑：“你说得是。”
她伸手去解他背后的麻绳。那麻绳本就绑得松，解开也容易。
麻绳坠地的下一秒，微风拂过，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瞬间抵住了许肆的脖子。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首接杀了你比较稳妥。”
许肆自然道：“那我建议艾尔先生换个僻静点的小树林，这里既不方便杀虫，也不方便埋尸，还要躲过监控。”
虽然这里的监控己经都被许肆切断信号了。
“而且，你现在杀了我，我的师父下午就会找上门来。”许肆笑眯眯地说。
更何况，艾尔根本要不了她的命。
S级雄虫，也就是A级雌虫的攻击甚至能比子弹更快。这也是冷兵器在虫族战场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哪怕匕首抵在了她的喉头，只要没割破血管，许肆就有把握在丧命前将这匕首打掉。
望着艾尔，许肆突然有一瞬恍然。
原来雌虫看雄虫时就是这种感觉吗？
一只猫，一只鸟，哪怕拼尽全力啄了你一下，你也只会觉得那是情趣。你或许会觉得它可爱，或许会觉得他不听话，有些恼，但你独独不会害怕。
因为他的反抗在你眼中无伤大雅，他的力量过于软弱，以至于你潜意识里认为他根本无法伤你分毫。
幸好她不是雌虫，许肆想着。
……
军医听了许肆的话，眯了眯眼：“先杀了你，我再自杀，用两条命换我们组织的存续，很划算。”
“是吗……”
许肆非但不怕，还歪了一下头，主动用脸颊贴紧了匕首冰凉的刃面。
“可是，艾尔先生，我能感觉到，你的手在发抖。”
“是身体不舒服吗？”
艾尔猛地咬牙。
“而且，割喉不应该在这里下刀。”许肆用手指抵住刀背，让匕首刃部在脖子上滚动了一个小弧度。
“这才是大动脉的位置。”
“你学医，应该比我懂。”
见艾尔不语，许肆就着这个位置，食指微微用力，让刀刃往自己脖子里推了推。
一道血痕在许肆冷白的脖子上骤然出现，触目惊心。
刹那间，艾尔猛然丢开了匕首。
亮闪闪的小刀在空中转了两圈后当啷啷砸在地上。
穿着白大褂的军医深吸一口气，转身向从一旁的橱柜走去。
许肆看着他从橱柜中拿出了一瓶碘伏和一支药膏。
那支药膏是创伤特效药，许肆认得，能最大程度地加快伤口愈合。
将药品带到床头后，艾尔不由分说地按住了许肆的下巴，将她的头往上抬了一个很小的幅度，保证不会撕扯到伤口。
而后，他用棉签蘸取褐色碘伏，微微低头，把消毒药品涂在了那道刀伤之上。
许肆先是感觉到一阵凉，而后是刺痛。
不过还好，她习惯了。
在旋开药膏时，艾尔突然开口低声问：“你要我做你的医生？”
“嗯。”
等碘伏几秒风干后，艾尔又取了一支棉签，将乳白色的药膏挤在了上头
军医很仔细地涂着药膏：“我有选择的权力吗？”
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些嘲讽，可动作却依然轻柔。
“你本来就有。”许肆很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当今日的一切从未发生。”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不要他被逼无奈。
她要他心甘情愿。
她要愿者主动上钩。
艾尔瞳孔微缩，而后却像是被许肆的眼神烫到一般，迅速垂眸，低声道：“……伤口记得不要碰水。”
说罢，他就收拾好药品，步履匆匆地走了。
病房门被嘭地摔上，徒留一室寂静。
许肆望着艾尔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不过，现在最棘手的是，她手上并没有让鱼上钩的饵料。
她不知道艾尔要什么。
……果然还是太着急了吗？
许肆揉了揉眉心，很无奈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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