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平指尖抠进玄武岩碑缝隙时,掌心的荆棘刺伤正渗出血珠。青苔在他扒开的指缝间泛着潮湿的腥气,石面水纹密文触到鲜血的刹那,那些沉睡百年的刻痕突然如活物般浮凸而起。碑身裂开蛛网状的细纹,半截生锈的猎刀从裂缝里露出刀柄——靛蓝布条缠绕的式样,与柳芸娘药囊上的系带分毫不差。
“大伯的刀?”少年声音发颤,指尖擦过刀身刻痕时,后颈突然被黑狼咬住衣领往后拖。寒潭水面“咕咚”冒出串血泡,独眼灰狼不知何时立在碑前,残缺耳后那道月牙形疤痕,竟与刀柄尾端的暗记严丝合缝。远处白狼的哀鸣撞在峡谷间,碎成七零八落的音符,像谁在暗夜里拼凑一首未完成的安魂曲。
丁皓在堆垒的骸骨前簌簌发抖。当翡翠坠子嵌进精钢义肢的卡槽,齿轮转动声中,洞顶壁画开始剥落。那些看似矿物颜料的色彩,实则是悬浮的荧光孢子,此刻正聚合成双狼环抱婴儿的幻影。白狼冰蓝瞳孔里,倒映出二十年前的雪夜:柳芸娘跪在同样的玄武岩前,指尖蘸着新生儿的胎血,涂在雪原狼王额间的月痕上。
“平儿看刀柄背面!”幻象里的母亲突然开口,声音混着齿轮摩擦的杂音。丁平颤抖着翻转猎刀,锈迹剥落处显露出七道刻痕——“丁山驯狼,非杀不可”。最后一笔深深楔入铁骨,刀刃边缘卷着旧伤,仿佛有人曾用尽全力要将这行字刻进轮回的裂痕。黑狼项圈上残留的荆棘刺突然扎进刀痕,碑文密语化作赤红血线,顺着少年手腕蜿蜒攀爬。
灰狼群的长嗥掀起山岚时,潭底升起万千荧光光点。丁平浸在寒潭中的左臂,正浮现出与碑文完全一致的水纹脉络。黑狼突然扑来撕咬,犬齿刺入皮肤的瞬间,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丁山举着同款猎刀刺向雪原狼王,而狼王身下护着的幼崽,正是眼前独眼灰鬃年轻时的模样。
骸骨堆突然发出骨节摩擦的轻响。精钢义肢骤然掐住白狼脖颈,翡翠迸发的青光里,丁皓看见自己项圈上的七叶莲纹路,正与骸骨指骨间的戒指熔为一体。洞外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岩壁上的陈旧血渍,那些本该干涸的狼血竟顺着水痕流动,在石面上勾勒出指向山巅的箭头。
“青哥儿松口!”丁平掰扯黑狼下颌时,发现它獠牙上粘着靛蓝布条的纤维。独眼灰鬃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在胸前划出与碑文同源的符号。暴雨中的潭水开始逆时针旋转,露出底部被铁链缠绕的狼形石雕——锁链的倒刺纹路,与丁青幼时项圈上的刑具完全相同。
白狼在骸骨前发出幼犬般的呜咽。精钢义肢突然分解重组,齿轮咬合声中弹出三寸薄刃,刃面刻满柳芸娘古籍里的星象药方。丁皓用爪子拨弄翡翠坠子,光斑扫过岩缝时,半本《驯狼札记》残卷显形,扉页朱砂题字“芸娘亲笔,双生者王”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山巅闪电劈开百年枫木的刹那,丁平终于读懂手臂上的血纹密语。黑狼咬着他的衣领往潭底拖,少年在窒息前的瞬间,看清石雕底座的铭文:“锁王脉者,断刃为证”。独眼灰鬃发狂般刨开淤泥,露出石雕利爪下压着的半块精钢构件——与丁大勇那副义肢的材质,同属寒潭深处的陨铁。
暴雨渐歇时,白狼寻到潭边。丁皓项圈上的七叶莲纹路己蔓延至胸口,与丁平手臂的血纹形成镜像共鸣。翡翠在它齿间嗡鸣,映出黑狼背后渐渐凝形的虚影:不是幼时瘦小的狼崽,而是额生月痕、背生双翅的巨型狼王。当少年染血的指尖触到白狼鼻尖,岩壁上的荧光孢子突然聚成柳芸娘的轮廓,妇人嘴唇开合,却被山风将话语撕成纷纷扬扬的光屑。
月光重新漫过寒潭水面时,缠绕石雕的锁链齐齐崩断。丁平攥着猎刀残柄跪在玄武岩前,黑狼伸出舌头舔舐他手臂上渗血的纹路。独眼灰鬃忽然轻咬他的左手,犬齿刺入的位置,恰好与二十年前雪原狼王留在丁山腕上的齿痕重合——那道被岁月掩埋的伤口,此刻在两个时空的交点上,绽放出妖异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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