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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蜃楼吞云藏天堑 沙棘泣露指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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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烈日将沙丘炙烤成流动的金箔时,陈小满正用褪色的头巾裹着阿蒙骂骂咧咧:"这鬼地方,连骆驼尿闻着都像香水!"她抬脚踢飞的沙粒在空中划出银弧,落地时竟凝成微型彩虹,虹光尽处浮出座琉璃宫殿——飞檐下悬着的青铜驼铃随风轻晃,叮咚声里隐约混着柳芸娘哄睡时的童谣碎段。

丁平勒住躁动的骆驼,汗珠顺着喉结滚进衣领,洇湿了林月昨夜新补的针脚。那道被黑狼撕裂的破口如今覆着细密补丁,针脚间竟隐现与蜃楼相同的琉璃纹路。"是沙市。"林月将水囊塞进他掌心,指尖掠过他腕间结痂的咬痕,"爷爷说遇见沙市要唱破障歌..."

话音未落,黑狼丁青己如离弦之箭暴起,骨刃劈向琉璃宫门。刃锋触及的刹那,整座宫殿如水波荡漾,显露出朽木搭就的残垣断壁。白狼丁皓跃上残破门楣,额间月牙斑银辉暴涨,照亮门后堆积如山的森白驼骨——每具骨架的颈椎都嵌着青铜齿轮,齿缝间钻出的沙棘花正开得妖冶。

"哟,机械骆驼博物馆?"陈小满掰下根肋骨别在发间,"比丁叔的义肢精致多了..."话音戛然而止,驼骨眼眶里窜出的碧绿沙蜥突然首立,尾尖在沙地勾出胡文:"贪泉饮者永困沙牢"。沙粒顺着蜥蜴鳞片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林月祖母的模糊面容。

阿蒙在背篓里挥舞小手,金银瞳孔流转如旋转的星河。婴儿指尖点向沙蜥,那生灵突然浑身颤抖,尾尖在沙面画出幅星图。林月解下束发红绳丈量轨迹,惊呼声被风沙扯碎:"是祖母翡翠项链的北斗坠!"红绳缠上丁平手腕的瞬间,远处蜃楼轰然变幻,琉璃宫化作柳芸娘的闺阁,铜镜里映出的却是林月戴着翡翠指环的模样。

热风卷着沙砾抽打面颊,丁平将最后半囊水推给林月。"你喝。"姑娘执拗地推回,发梢扫过他结痂的咬痕,"沙棘说前方有绿洲..."话未说完便被陈小满打断:"草要是会说话,早该唱《沙海情歌》了!"她抬脚踹向枯死的沙棘丛,带刺的枝条却突然缠住脚踝,断口渗出的琥珀色汁液落地凝成"贪泉"二字,字体边缘泛着诡异的荧光。

黑狼突然朝西方长嗥,声浪震得沙粒簌簌滚落。地平线处浮现幽蓝湖泊,湖面波光粼粼,却在白狼银辉下显露出湖底累累人骨——每具骸骨腕间都系着褪色红绳,绳结样式与丁平腕间的分毫不差。"是镜湖。"丁大勇的铜烟锅坠入沙中,"老辈人说这湖专吞痴情人..."

林月突然冲向湖水,绯红裙摆扬起漫天黄沙。丁平飞扑抱住她时,两人滚进滚烫的沙窝。姑娘散乱的青丝缠住他纽扣,温热的呼吸拂过他喉结:"你腕上红绳...松了..."陈小满翻着白眼扯开阿蒙的小手:"小祖宗别看!少儿不宜!"婴儿却咯咯笑着指向湖心——湖水突然沸腾,浮出具怀抱双狼的琉璃棺,棺盖上的牡丹纹与柳芸娘的陪嫁木箱别无二致。

黑狼的骨刃骤然发烫,在丁平掌心烙出月牙形焦痕——与林月指环的翡翠凹痕严丝合缝。子夜寒风呼啸中,众人围坐在琉璃棺旁。陈小满咬着干肉脯嘟囔:"这棺材改改能当婚床..."话音未落,棺内突然传来抓挠声。林月壮胆探头,只见棺底铺满风干的红枣花生,正中摆着对陶偶:男偶颈间有狼咬痕,女偶无名指套着草环,眼珠竟是沙棘籽镶嵌的。

"是合卺偶。"丁平用红绳缠住陶偶手腕,"荒漠部落的婚俗,要把偶人埋进..."话音顿住,沙棘籽突然渗出琥珀汁液,在棺底汇成新文:"真泉在蜃楼倒影之渊"。阿蒙突然啼哭不止,白狼额间银辉射向湖面,湖水中倒映的星空里,北斗七星竟拼成匹巨狼轮廓,狼首正对着琉璃棺的方向。

黑狼暴起撞翻琉璃棺,棺底掉出幅羊皮地图,墨迹勾勒的绿洲位置赫然是白日里的沙棘丛。晨光染红沙丘时,陈小满对着枯丛跺脚:"绿洲?我看是尿洲!"她忿忿撒出的热流浇灌处,沙棘突然疯长,带刺的枝条缠成拱门,门后传来潺潺水声。丁平挥刀斩断荆棘,眼前竟浮现眼清泉!泉水中央浮着枚翡翠指环,内壁刻着柳芸娘的细字:"真幻俱在一念"。

林月掬水痛饮,甘泉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丁平凝视她的睫毛,忽然解下红绳系上她脚踝:"大漠规矩,系了红绳就是..."话未说完,泉水突然剧烈沸腾,浮出具与他面目相同的浮尸!那尸体腕上红绳己化作青黑色,腐手指向泉底——那里沉着二十八具相拥的骸骨,每对手腕都缠着褪色的同心结。

"哪一个才是真的?"林月攥紧丁平的手,翡翠指环深深硌进皮肉。陈小满用靴子勾出串青铜驼铃,铃声荡开的涟漪中,蜃楼宫殿再次浮现,琉璃窗后闪过柳芸娘抱着双狼的身影。阿蒙突然挣脱背篓,跌跌撞撞爬向泉水,指尖触水的刹那,整片绿洲开始塌陷。黑狼叼住林月后领跃出陷坑,白狼却纵身跃入泉眼,溅起的水花中,丁平腕间红绳寸寸断裂。

流沙吞没最后滴泉水时,众人站在滚烫的沙丘上。陈小满拍打空水囊哀嚎:"喜酒没喝着,还搭了份子钱!"丁平盯着掌心的沙棘籽,它正发出与翡翠指环同频的微光。林月将发簪插进沙地,干裂的沙土中竟钻出嫩芽,叶片脉络拼成胡文:"双狼聚,天堑通"。

暮色如血泼洒天际时,阿蒙对着西方伸出小手。沙丘底部缓缓升起座青铜巨门,门环是交颈双狼的造型。陈小满用驼骨敲击门环,整座沙漠突然回荡起柳芸娘的摇篮曲。黑狼的骨刃不受控地刺向门缝,却在触及青铜的瞬间化作流沙——沙粒凝成匹小狼,转身钻进了陈小满腰间晃荡的驼铃里,铃舌轻响,传出幼狼稚嫩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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