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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冥枫题诗归故道 血帆饮露启新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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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血枫林在暮霭中翻涌成沸腾的红海时,陈小满正踮着脚在落叶堆里钉鞋垫,粗麻线穿过千层底的声响混着嘟囔:"丁平你麻溜点!这鬼叶子扎得我脚心跟过钉板似的——"尾音被卷进呼啸的山风,漫天枫叶突然活过来般聚成匹巨狼形状,眼窝处旋着两盏幽绿的引魂灯,灯油滴落的声音竟似婴儿的夜啼。

丁平攥着半块银锁片,那是昨夜林月替他缝补衣襟时不慎遗落的。锁心处刻着"平"字的凹痕里,赫然凝着滴暗红的指尖血,像枚永不褪色的朱砂痣。"看路!"林月的嗔怪被枫叶碎裂声撕碎,她伸手拽住少年衣袖的瞬间,怀里阿蒙突然哼起支古怪歌谣,调子竟与山风穿林的呜咽严丝合缝。血色狼影应声崩解,万千叶片如雨坠落,每片叶脉间都浮出荧蓝小字:"丙戌年霜降,丁门背誓"。

"又来这套!"陈小满揪住黑狼尾巴当扫帚横扫落叶,"这血书把戏比村口王婆的裹脚布还——"话音戛然凝固,被扫开的红叶堆里,具青铜巨鼎的饕餮纹獠牙间,卡着串褪色银铃,正是柳芸娘当年系在丁皓项圈上的旧物。

白狼纵身跃上鼎沿,月牙斑银辉照亮鼎内积年香灰,那些香灰里混着细碎的骨殖和褪色的祈福红绳,每粒粉尘都藏着段被啃食的记忆。阿蒙突然挣扎着下地,胖嘟嘟的手掌抓起把香灰往嘴里塞。"快吐出来呀!"林月慌乱中去抠婴儿掌心,却见那香灰在的掌心里缓缓凝成个糖人,眉眼弯弯竟似极了幼年的丁平,让她指尖蓦地一颤。黑狼突然发出警告般的低吼,骨刃带着破空声劈向糖人,却在触及的刹那化作缕青烟,烟雾中竟蜷着个梳羊角辫的女童,腕间系着与林月如出一辙的相思绳。

"是二十年前献祭给山神的童女..."拄着桃木杖的庙祝从枫林阴影里走出,腰间卦盘裂着蛛网状细纹,"当年丁家先祖用她们的..."话未说完,陈小满的钉鞋己精准砸中他发髻:"用你大爷!这假胡子都翘边了还演!"随着伪装扯落,镇长侄儿油光满面的胖脸在暮色中显形。

血色狼影里突然溢出柳芸娘的叹息,那声音像浸透寒霜的枫叶:"平儿,还记得枫林谣怎么唱么?"丁平腕间的旧伤骤然灼痛,童年记忆如潮水翻涌——祖母搂着他坐在枫树下,枯枝般的手指着他锁骨:"枫叶红,狼崽哭,九十九个娃娃换天晴..."歌声里,鼎内香灰腾空而起,在渐浓的暮色中拼出幅血色地图:蜿蜒的血线尽头,座孤峰悬在云海之上,峰顶隐约可见朱漆牌坊。

"合着是阴间旅游指南?"陈小满捡起银铃铛晃悠,铜铃轻响惊飞几只夜鸦,"这破玩意能换二斤小米不..."铃声荡开的刹那,整座枫林突然集体战栗。九十九具裹着褪色红嫁衣的小小骸骨从树根间浮出,每具心口都绣着丁家族徽的狼首图腾。林月忽然踉跄着跪地,襁褓散落处,阿蒙正用口水把银锁片粘在具骸骨眉心,那骷髅胸腔里竟传出微弱的心跳声。

丁平猛地将林月拽到身后,姑娘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带着山茶花的淡香:"这锁片...是我娘给我的嫁妆..."话音未落,粘着锁片的骸骨突然睁开眼,黑洞洞的眼窝里绽出两朵并蒂狼毒花,花蕊间滚动的露珠竟是血色。黑狼的骨刃呼啸着斩向花茎,却在触及的瞬间被青藤缠住——那些藤蔓竟从林月散开的发辫里钻出,每根藤条都缠着枚微型银铃。

"月儿!"丁平挥刀斩断青藤,刀刃擦过林月耳畔,削落的发丝被风卷成雪絮。林月跌进他怀里,苍白的脸颊蹭过他衣襟上的血渍:"我八岁那年...是不是在这枫林里迷过路?"她腕间的相思绳突然寸寸断裂,绳结里滚出粒银铃铛,与鼎上那枚恰好拼成完整的双狼环。

子夜时分,血月刺破云层,将整片枫林染成凝固的血泊。阿蒙坐在骸骨堆里把玩锁片,金银双色瞳孔里映出幅骇人的画面:年幼的林月被按在祭坛上,镇长侄儿嬉笑着将相思绳系在她腕间,而柳芸娘身着黑袍,正与某个戴斗笠的身影歃血为盟——那人袍角绣着的,正是林家族徽的鹿首纹样。陈小满突然揪住胖子的耳朵狠狠 twisting:"好你个胖厮!当年竟敢拿月丫头填祭坑!"桃木杖砸落在地的瞬间,青铜鼎内腾起丈高火焰,火光中浮现出两段重叠的记忆:上段是柳芸娘含泪将银锁片塞进襁褓,下段是林月母亲颤抖着将相思绳系在女婴腕间。

"血脉契约是斩不断的。"假庙祝咳着血沫笑,的手指指向相拥的丁平与林月,"就像你俩...一个流着驯狼师的血,一个承着守山人的魂!"

白狼忽然仰天长啸,声浪震得枫叶簌簌坠落。月牙斑迸射的银辉中,九十九具骸骨齐齐抬起手,指骨间飞出的相思绳自动系回林月腕间,每根绳结都绽放出 tiny 狼毒花。阿蒙咯咯笑着拍手,锁片上的"平"字突然发出红光,在丁平掌心烙下枚月牙形的印记。血色枫林开始急速旋转,万千叶片上的星图逐渐拼凑完整,竟与阿蒙眼中的星河分毫不差。

"抱紧我!"丁平在飓风中收紧双臂,林月的发簪被风卷飞,墨色青丝缠上他染血的指尖。姑娘踮起脚尖,温热的唇轻轻吻去他颊边的血渍:"那年我迷路...是引魂灯带我走出枫林..."她将断簪塞进他掌心,"现在...换我带你回家。"断簪头的珍珠忽然裂开,露出枚微型罗盘,指针正剧烈颤动着指向云海尽头。

陈小满死死抱住黑狼后腿,在狂风中大喊:"要秀恩爱等上了船再...哎呦!"话音被骨刃挑起的劲风截断,当她被甩上狼背时,整座青铜鼎轰然炸裂。碎片如雨纷飞,最大的那块扎进假庙祝心口,他咽气前攥着的半张羊皮卷上,赫然画着星际帆船与狼首星辰的图案,航线尽头标着个猩红的"归"字。

黎明的第一缕光刺破血雾时,他们站在悬空祭坛边缘。阿蒙指着云海尽头的巨型帆影咿呀学语,那船帆竟由亿万片枫叶聚成,每片叶子都泛着温润的银光。林月将断簪轻轻插入丁平发间:"我娘说...这簪子能引归途。"珍珠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指针稳稳指向枫帆中央,那里隐约可见"柳氏"二字的古老铭文。

黑狼突然叼住丁平的衣袖,骨刃在祭坛上刻下深痕。白狼的月牙斑渗出血珠,沿着刻痕汇成一行古老预言:"归途即征途"。陈小满摸出最后一块口香糖塞进嘴里,嚼得啪啪作响:"这破船要是没酸菜缸,老娘就把那胖厮的油刮下来当灯油!"

狂风骤起,血色枫叶裹着众人坠入云海。下坠的瞬间,丁平看见林月眼中倒映的星河,两人纠缠的发丝间,银锁片正融化成液态的星砂,缓缓渗入阿蒙半张的唇中。当枫帆的阴影笼罩住他们时,祭坛上遗落的珍珠罗盘突然自行转动,盘面浮现出第三幅星图——在双狼环抱的星辰中央,闪烁着的正是林月发丝上那抹未干的血痕,如同永不熄灭的引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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