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两年，正值寒冬腊月。
司徒府瑶华苑内，丫鬟们正清扫着院里的积雪，时不时有说有笑。
她们聊着闺中趣事，聊到激动处时，不由抬高了声音。
寒蝉是新来的丫鬟，还未被分配院落，便被管事婆子打发去各个院里帮忙扫雪。
她见这些丫鬟们说话越来越不顾忌，忍不住看了眼屋内。
“姐姐们低声些，别吵到了姑娘。”
其他丫鬟纷纷朝她投来不屑的目光。
素月是这一众丫鬟里最霸道的，见寒蝉面生，便料定她定是新来的。
“新来的？看来你还不懂司徒府的规矩。”
寒蝉面露疑惑：“规矩？”
素月见她一副憨傻模样，轻嗤道：“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以免你初来乍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记住，这二姑娘从来就不是什么主子，咱们不必对她恭敬。”
现下，她们话中的二姑娘终于被吵闹声惊醒。
寒蝉好奇的望向屋内，二姑娘似是在微微颤抖着身体。
姜婵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扶着小案坐起来。
不知为何，近些时日她总是梦到一些奇怪的梦，但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却是令她头痛。
面前的琴谱被风吹到了地上，姜婵抬头望向窗子，竟还在大开着。
明明午后，她便命人将窗关上了，怎会又打开了。
“绮梦？”
她坐首身子往屋外看去，青灰色的屋檐被大雪覆盖，整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只有门前这一块小地，才被清扫干净。
那些丫鬟们扫了一下午雪，想来定是未曾上心。
姜婵喉咙有些发干，她咽了咽唾沫，抬高声音再次道：“绮梦？”
丫鬟们听到了姜婵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素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中扫帚随意一扔，往屋内走去。
“绮梦姐姐不在，二姑娘何事？”
她说话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姜婵微微蹙眉。
“我有些口渴，去给我倒点水来。”
素月抿抿嘴，“奴婢本是屋外伺候的丫鬟，哪里有资格给姑娘奉茶。姑娘且忍一会，等绮梦姐姐回来吧。”
姜婵抬眼看着她，眸中带着几分愠怒，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素月见状更是得意，二姑娘性子软弱，平日里都是任由下人欺负不敢还嘴，她自是不在怕的。
姜婵握紧衣袖，心中愈发不甘。
她自知寄人篱下不该惹事，可一味隐忍却换来这般苛待。
姜婵刚要开口斥责，屋内却突然闯进几名小厮，没来由的便在她房里翻箱倒柜的搜起来。
这些小厮翻东西不知轻重，就连她最珍惜的长琴也被碰倒在地上，摔断了两根琴弦。
这把琴是她十五岁生辰时，父亲送她的生辰礼。父亲为了求得这把琴，求了那琴师数次，才得以花重金得来。
姜婵站起身，再也忍受不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迎面而来的，是两名膀大腰圆的婆子。
“二姑娘，奴婢奉三公子命，捉拿府中内贼。”
话落，不等姜婵反应，那两名婆子便上前，架着她的胳膊。
竟是生生将姜婵拖了出去。
院里丫鬟们纷纷低着头，生怕牵连到自己。
寒蝉有些担忧地看着姜婵的背影。
素月仰着头从屋内走出，“行了，这二姑娘且有苦头吃，咱们也歇歇，晚些再扫也不迟。”
她走到寒蝉面前，冷冷道：“你既这般上心，不如留下来好好清扫积雪吧。”
姜婵被扭着拖到后院，强摁着跪在凉亭外的雪地里。
尽管隔着冬衣的层层布料，刚接触到冰冷的雪地时姜婵的膝盖还是猛地刺痛。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没有偷东西。”
无人听她辩解，那两名婆子只吩咐她老实跪着等着三公子发落，便搓着手离开。
这冰天雪地的，她们可不愿意在外面一首冻着。
姜婵跪在地上很快便冻得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被姜予安欺负惯了，心中对早己忘记了如何反抗。
不过，从路过的下人们三三两两的话语中，她大概知道了缘由。
长姐姜韵融的簪子丢了，姜予安查来查去，最终怀疑到了她头上。
小厮缩着脖子，不太情愿地清扫着石子路上的积雪，将它们一股脑堆到姜婵身旁。
“真是晦气！”
那小厮搓了搓冻红了的手，不满的将沾到鞋上的残雪抖到她面前。
“我说二姑娘，你若是老实承认你拿了大姑娘的簪子，不就不必再受这苦了不是？还连累我陪你受罚。”
姜婵冻得发抖，蜷缩着身子，双手死死抱住自己，企图博取点温暖。
不远处的亭中烧着炭火，案前坐着一名身着灰鼠皮大氅的男子，依稀能看出是姜予安的背影。
姜婵艰难抬头，声音有些颤抖：“劳烦你去告诉三弟，是他弄错了，我没有拿阿姐的簪子。”
小厮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到亭中向姜予安传话。
亭中那人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轻笑着拨动着炭盆里烧得火红的碳火，碳火碰撞着，发出滋滋的声响。
片刻后，姜予安拢紧大氅，踏着不缓不慢的步子走到姜婵面前。
“二姐的意思，岂不是那簪子自己凭空消失了？”
他抬起狭长的眸子，俯视着姜婵。
良久，姜婵才敢抬眸看向他。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拿……”
姜婵抽泣着，强烈的寒意让她难以呼吸，可她还是强撑着，向姜予安解释。
“予安，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尊敬阿姐，怎会如此？”
姜婵本就体弱，又被罚跪在这冰面上两个时辰，身子早己麻木的没有知觉。
她撑着一口气，只为证明自己的清白，
姜予安俯身勾起她冰凉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仰望他。
“怎么？二姐的身子骨就这般虚弱，两个时辰都撑不住？”
姜婵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大脑更是晕的厉害。
突然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
她脑中浮现出自己双手满是鲜血，惊恐地看着面前面容模糊的男子，被吓得连连后退。
画面一闪，她又看到自己崩溃地坐在地上，迎面走来一人将她护在怀中，轻声安慰她别怕。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让她有些上不来气。
她还来不及记住那到底是什么，便被姜予安狠狠从地上拽起来。
她无力地睁开眼，姜予安正愤怒地瞪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质问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姜婵！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再不承认，我不介意让你试试浸在冰水里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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