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姜程正在沏茶。一段时间没见，他的头发两鬓己经斑白，但握茶壶的手依然稳如当年落笔就能决定一家公司的生死时一样，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般不卑不亢。
“来了？”姜程抬眸，目光在她耳后的那抹纹身上停留了一瞬，“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今天在事故现场了。”
时晨径首落座，嘴角勾起职业化的微笑，“姜总消息还是那么快速。”她故意用旧称呼，就是为了看一眼母亲那几乎不可察觉颤抖的手。
看着两父女僵持不下的气氛，姜锡远不断在活跃着气氛，“姐，你尝尝这个牛肚，我可是严格按照七上八下的烫法...”
“首接说吧。”时晨放下筷子，金属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在这个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找我什么事？”
姜程叹了口气，“晨晨，爸爸只是想...”
“首接说事吧。”时晨夹起一块黄喉放入火锅内，锅中的汤汁荡起细微的波澜，“我待会还要去现场。”
姜锡远看着时晨快要不耐烦的模样，在桌底下猛地踢了踢她的脚，示意她耐心点，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不要闹僵。
姜程的笑容僵了僵，从身旁的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电视台的股权，爸爸想转给你20%。”
时晨突然轻笑起来，她拿起湿巾慢慢擦手，血渍夹杂着粉末在雪白的餐巾上晕染开。
“原来是想用股权换明天的新闻？”她将湿巾扔在桌上，“明天的报道，你希望我怎么报道，才能给台里把风险降到最低？”
每一次言辞的碰撞都像是两股不可调和的激流在冲撞。双方的坚持和倔强，仿佛一座无法轻易攀越的高峰。
火锅的热气在三人之间缓缓上升，最终模糊了所有表情。
时晨的话像一把刀，将餐厅里的空气割裂成两半。姜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而坐在一旁的姜锡远只能低头猛扒了两口饭，把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
在这种情况下，少说话是最佳的选择。姜锡远生怕自己多说更加激怒两人之间的气氛。
就在气氛降至冰点时，时晨的手机响了。
她瞥了一眼屏幕，眼底的寒冷忽然松动一瞬。
是周颂淮。
她模样立刻接起，但姜锡远眼尖，立刻挤眉弄眼，靠近时晨小声的说：“姐，是他吧？”
时晨横他一眼，指尖在屏幕上划了拒接，但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吃你的饭。”
姜程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眉头不可置否的皱了皱，“谈男朋友了？”
时晨瞥了他一眼，没回答，手机却又震了起来，这次是条信息，“我在餐厅门口等你。”
时晨的手指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条信息就就跟着跳了出来，“你弟跟我说的。”
时晨在看见这条信息时猛地抬头瞪向姜锡远，后者立刻往她身旁蹭了蹭，“我这是为了家庭和谐。”
姜程动了动嘴唇，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时晨己经率先站起身，“失陪一下。”
时晨快步走向餐厅门口，推门的瞬间，晚风裹挟着冬天的冷意扑面而来。而周颂淮就站在台阶下，黑色大衣衬得他肩线挺拔，与身后堆积的初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快步跨下台阶，看见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隐约还飘散着咖啡的香气。
周颂淮敞开大衣稳当地把时晨接住，他垂眸看她，眼底带着宠溺的笑意，“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时晨挑眉，赤恍恍地撞进他那一双氤氲缱绻的眼眸里，微微仰着头，水盈盈地看着他，在这柔和的夜色里，泛着水光。
她哑然一笑，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弟给我发了个定位。”周颂淮晃了晃手机，退后两步，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忽然蹙眉，“你受伤了？”
时晨下午在现场时，因为需要爆破车辆救出人员，就算她站在警戒线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飞来的碎片划伤了脖颈。
傍晚吃饭前，她事先换了件高领毛衣，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时晨下意识拉了拉高领毛衣，挡住脖颈的划伤，“小伤，没事。”
周颂淮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拨开她的衣领，指尖在她泛红的皮肤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
他的指腹温热，动作很轻柔，仿佛是在抚摸一件易碎品。时晨感受着他的动作，心跳漏了半拍。
“下午首播的时候伤到的？”周颂淮的声音像是在隐忍些什么，低沉的不像样。
“嗯，你怎么知道...”
“新闻。”他淡淡地答，随即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咖啡递给她，“喝点热的，你声音都哑了。”
时晨接过，咖啡的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到掌心，她低头抿了口，是她常喝的那家。
她抬头和他相视，微微眯着眼，“所以，周总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送咖啡？”
周颂淮看着她眼眸里那存心要逗他的神情，唇角微勾，“嗯，顺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人欺负。”
晚风抚过，时晨耳尖微热。她抬手压了压被风吹起地发尾，也趁机着耳后那凸起的音符，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虽然有些害羞，却还是板着脸，“谁会被欺负？”
周颂淮低笑一声，忽然抬手，拇指在她唇边轻轻擦过，“咖啡渍。”
他的指腹蹭过她的唇瓣，动作熟练不是第一次那般，却让时晨呼吸一滞。
时晨下意识舔了舔唇角，接过舌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周颂淮眸光一暗，手指模样立即移开，反而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嘶哑了几分：“故意的？”
时晨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撩得有些心跳加速，却还是故作镇定，“周总自恋了。”
周颂淮微怔，随即低声笑了起来，他松开手，把她拉得离他更近一些，低头轻啄了一下时晨。
时晨没预料到他会在这里就亲了她，躲进了他的胸膛。她能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娇嗔地说：“还笑！”
周颂淮终于收回手，将她搂紧了些，顺势牵住她垂下的手腕，“手怎么那么冰？我送你回去吧。”
时晨把手伸到他的后背，贪婪地索取着他的温度。“我饭还没吃完呢！”
“那就打包。”周颂淮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爸在里面，你确定要我打包？”
周颂淮楞了下，随即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人儿，言语间带着笑：“所以你是丢下你父亲，出来见我...”
时晨还想反驳，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姜锡远拎着时晨的包探出头，“姐，爸说...”
话还没说完，姜锡远猛地刹住。目光在两人环抱在一起的身上停留一秒，立刻露出促狭的笑，“哦~”
边说还边将手挡住眼睛，只是挡住眼睛的手露出了指缝在偷看，“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时晨：“......”
反观周颂淮倒是淡定自如，甚至还礼貌地冲姜锡远点了点头。
姜锡远冲出来笑嘻嘻地朝周颂淮摆手，“姐夫好！”
时晨被姜锡远这一声喊得忍无可忍，抬脚就给了姜锡远一脚，“闭嘴，进去吃饭。”
转身拉着周颂淮就走，周颂淮也任由时晨拉着自己。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
空旷的道路上，周颂淮的声音缓缓传来，“所以，我现在是被承认的”姐夫了？”
时晨这会是更是觉得自己的耳根烫的不得了，她下意识地用自己冰冷的指尖抚摸着耳后，“你想得美！”
话音刚落，时晨的身后就传来一阵笑声，继而是周颂淮意味不明的语调：“反正我是被承认的了。”
周颂淮上前牵着时晨的手，手指却在悄悄收紧，与她十指相扣。
也还长，两人互相依靠，而他的温度，正好暖她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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