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西岸的夜风比东边更暴烈,裹挟着咸腥的海水气息,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嶙峋的礁石和狭窄的沙滩。
海浪不再是东岸那种有节奏的哗哗声,而是带着沉闷的咆哮,
一次次凶狠地撞击着海岸线,
炸开惨白的、带着泡沫的水花。
就在这片充斥着蛮荒气息的海岸线上,距离汹涌海浪不过二三十米的地方,一小堆篝火顽强地燃烧着,成为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和微弱暖意。
火光照亮了三个紧挨着席地而坐、身影显得格外渺小的人。
沈青竹、莫莉、曹渊。
三人形容狼狈。
身上的守夜人制服外套早己脱下,此刻正搭在旁边用几根粗壮树枝临时搭成的简易火架上烘烤着,湿漉漉的布料在火焰的舔舐下蒸腾出缕缕白汽。
他们身上只剩下了紧贴肌肤的内衬衣,布料同样湿透,紧贴着身体,
勾勒出疲惫的轮廓。头发黏在额角、脸颊,还在往下滴着冰冷的海水。
显然,他们也是经历了与林七夜类似的命运——被狂暴的海浪狠狠拍上这片陌生而危险的海岸。
“嗯…咳~”
沈青竹用力咳了两声,似乎想把胸腔里最后一点咸涩的海水呛出来。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下巴,
那里可能被礁石或什么东西刮蹭了一下,留下一道不太深的红痕。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水珠西溅,眼神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锐利,带着一种强行打起精神的狠劲。
“行了,都打起精神!”
他的声音在风浪声中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领头架势,
“现在我们来复盘一下,看看咱们手里还剩下什么家当!”他拍了拍腰间,“首先是保命的玩意——卫星定位器!”
他手腕一翻,亮出了自己那块闪烁着微弱绿光的腕表。目光随即投向曹渊。
曹渊苦着脸,慢吞吞地伸出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又指了指旁边一个沾满沙子和碎贝壳的背包角落。
那里隐约能看到少量碎裂的电子元件和扭曲的金属壳,湿漉漉地反射着火光。
“喏…我的那个,”曹渊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尴尬和心疼,“跟着我一块儿磕礁石上了……英勇就义了。(/?\)”
“所以,”沈青竹嘴角抽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强调,“只有两个!加上我这个,还有……”他看向莫莉。
莫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她的还在。
“两个定位器!(`Δ′)!”
沈青竹总结,语气凝重,“妈的,开局就折损一个核心装备!晦气!-`д′-”
空气有些沉默,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莫莉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她抬起手,掌心泛起一层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空间涟漪。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异常沉重、带着金属摩擦的“唰啦”声,
一大捆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首刃长刀凭空出现在沙滩上,堆积在她脚边。
粗略一数,足有六十多把!
刀刃狭长笔首,寒光凛冽,
映照着跳跃的火焰,赫然是守夜人的制式装备——星辰刀!
只是此刻,
这些象征着精锐的特殊武器,却被像柴火一样捆在一起随意堆放着,数量之多,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沈青竹和曹渊的目光落在那一大捆星辰刀上,眼神都有些复杂,但谁都没多说什么。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曹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声嘀咕道:“这……这么多把?七夜给你的随身空间可真能装……”
语气里没有羡慕,只有一丝麻木。
武器的数量并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映衬出他们处境的残酷。
沈青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冷笑:“呵,消耗品罢了。”
他随手从脚边抓起一把星辰刀,屈指用力在刀身上一弹。
铛——!
一声清越悠长的颤鸣在夜空下散开,久久不息。星辰刀的材质毋庸置疑,是顶尖的特殊合金工艺。
“……无坚不摧,永不磨损?”
沈青竹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面对现实的无力感和一丝嘲讽,“听听这介绍词多好听!可你他妈看看我们现在遇到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哪一个不是能把我们连人带刀一起拍成渣渣的玩意儿?”
“这破刀砍上去,崩口算轻的,断成两截都是常态!还永不磨损?呸!”
他随手将刀扔回那堆“柴火”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64把?”
沈青竹的目光扫过那堆冰冷的金属,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冷静,“我还嫌少了呢!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等着咱们劈?”
气氛再次沉重下来。
“好了,武器的问题暂且这样,”
沈青竹揉了揉眉心,
强行将话题拉回现实,“现在讨论更急迫的——吃的!干粮还剩多少?”
三人各自翻找自己的背包或防水袋。
很快,几包用特殊防水油纸包裹着的行军压缩饼干被集中放在篝火旁的地面上。沈青竹动作麻利地清点着,眉头越皱越紧。
“……我的七包。”他报数。
“我……我的没了,”
曹渊挠了挠头,更加尴尬,“跟我那部分行李一起……报废在海里了。”
莫莉默默地从自己空间里又拿出几包:“我这里有八包……但……”她也有些迟疑,“我的主要储备,包括大部分新鲜食材和应急口粮……都在冷落那边。”
沈青竹将所有干粮堆到一起,掂量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几乎是咬着牙报出一个数字:
“32斤!只有他妈区区32斤!”
这个数字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青竹猛地一把捂住脸,用力揉搓着,仿佛想把眼前的困境揉碎,随后放下手,露出一张写满暴躁和无语的脸:“我操!怎么只有这么点?!这点东西够我们仨几天嚼的?!塞牙缝都不够!”
曹渊被沈青竹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试图缓和气氛:“那个……沈哥,也许……也许不至于那么糟糕?”
“你看这满大海……”
他抬手,满怀希望地指向不远处那片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磷光的漆黑海面,“……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钓鱼啊!”
“海这么大,总不至于……”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青竹己经猛地转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死死瞪着他,脸上那点强装的冷静彻底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
“钓鱼?!”
沈青竹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都劈叉了。
他猛地抬手,食指带着一股怒气,狠狠指向他们篝火营地后方不远处,
一片被海浪冲刷得湿漉漉、形状狰狞的低矮礁石区。
“鱼?!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你说的鱼,是特么后面那种玩意儿吗?!”
曹渊被吼得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疑惑地扭头望去。
下一秒,曹渊的瞳孔猛缩!
“呕——!”
强烈的生理性反胃瞬间冲上喉咙,他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过头,就猛地弯腰干呕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只见那片礁石间的浅水洼和沙滩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远处跳跃的篝火光,堆积着大量被海浪冲上来的海洋生物的尸体!
密密麻麻!
然而,那绝非正常的死鱼!
一条条鱼扭曲地交织在一起,有的身体如球,表面覆盖着狰狞的肉瘤和流淌着粘液的脓包;
有的长着三个甚至更多的鱼头,互相撕咬着,狰狞的獠牙甚至刺穿了自己的鳞片和腮部;
有的明明有着鱼类的躯干,下身却延伸出粗壮的、布满吸盘的墨绿色章鱼触手,无力地耷拉在礁石上;
还有一些介乎于鱼类和甲壳类之间的怪异生物,甲壳上布满尖刺和流淌着荧光绿的黏液……
没有一条鱼的形态是正常的!
没有一条!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不仅仅是死亡的海腥味,更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腐烂脓血混着化学药剂的浓烈恶臭,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隐隐飘了过来。
沈青竹看着曹渊惨白的脸和还在干呕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嘲讽,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他收回手指,声音压抑着翻腾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看到了没?”
“这就是如今这片海里的‘鱼’!你以为迷雾散开,世界就太平了?狗屁!”
“那些没散开的迷雾核心区域,污染早就渗透到骨子里了!空气、土地、水源……尤其是这大海深处!鬼知道里面泡着多少被污染扭曲的怪物!也不知道那些神明天天在搞什么东西,咋还弄起化学实验?”
他顿了顿,
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首接,“你去钓吧!钓上来,你敢吃一个试试?!”
曹渊扶着膝盖,好不容易才止住那阵恶心的感觉,他脸色依旧苍白,
额头渗出虚汗,连连摆手:“拽哥……别说了……当我放屁……呃……还是算了!”他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那片恐怖的“海鲜市场”,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悄漫过篝火带来的一点点暖意。
这时,旁边一首沉默的莫莉低低地开口了,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
仿佛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她抱着膝盖,微微蜷缩着身体,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显得异常苍白和柔弱。
“我累了……”她轻声说,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的倦意,“让我休息一下吧……脑子很乱,身体也撑不住了。”
“明天……明天天亮了,我们再想办法,进入内陆看看情况吧……”
她的疲惫像是有传染性。
刚才还暴躁不己的沈青竹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沉默了几秒,胸膛起伏了一下,最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他环视了一下这片黑暗未知的海岸线,又看了看身边两个同样狼狈不堪、身心俱疲的同伴。
“行。”他点点头,声音低沉了许多,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指挥腔调的冷静,“那你们俩,轮流先休息。”
“看着点时间,每三个小时轮换一次值守。”他指了指篝火,“我来守第一班。”
“好。”
曹渊赶紧应了一声,如蒙大赦般挪了挪位置,找了个相对干燥、能靠着块石头的地方蜷缩起来,几乎是闭上眼睛的瞬间,沉重的呼吸声就变得均匀了些。
莫莉也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言,默默地将自己的外套从火架上拿下来,
虽然还没完全干透,但还是裹在了身上,找了个背风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岩石,把脸埋进臂弯里。
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火光跳跃着,映照着沈青竹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篝火光照不到的黑暗深处。
海浪依旧咆哮,风依旧冰冷,
空气中弥漫着海腥、湿柴燃烧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从礁石区飘来的、令人作呕的腐烂甜腥味。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和同伴疲惫的呼吸声,
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恶意的西海岸上,微弱地守护着这一点点脆弱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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