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至正二十五年五月,安陆(今孝感下属县城)常遇春大帅帐内,牛皮帐幕被夜风刮得簌簌作响,三盏牛油灯将将照亮沙盘上蜿蜒的墨线。常遇春粗粝的手指重重按在安陆城沙盘之上,铜制护腕磕得沙盘木屑飞溅:“诸位,上位让我们两个月内拿下安陆、襄阳两座城池,这两地‘横据上流,跨连巴蜀,控扼南北,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常遇春看向邓愈,接着说道:“邓愈,等拿下两地,上位欲封你为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到时候你负责湖广两地的安抚降附,声援策应。你来说说,我们应该如何拿下两地。”
邓愈往火盆里添了块松柴,噼啪火星中起身拱手:“承蒙上位恩典,依末将之见,可先取安陆。襄阳易守难攻,等我们攻下安陆,可以后顾无忧的全力进攻襄阳。还有就是安陆守将是北元佥院任亮好大喜功,每次带兵都喜亲自带兵阵前逞勇,大帅只需以精锐诱其出战,我等在两翼设伏......”
还没等邓俞说完,他的话被傅友德低沉的嗓音截断:“末将愿率三千骑兵截断其退路,任亮纵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朱槿斜倚着牛皮帐柱,腰间百户佩刀随着呼吸轻晃,冷冽的锋刃映着摇曳的烛火。
这个傅友德也是个“狠人”,根据史书上记载,朱元璋登基之后,傅友德因功封颍国公,加太子太师。晚年时,蓝玉被杀后,定远侯王弼私语傅友德,担心被朱元璋诛杀。洪武二十七年冬,朱元璋大宴文武,傅友德因一道菜没吃被指责不敬,后朱元璋让他叫两个儿子过来,傅友德拿了两个儿子的首级过来,随后自刎。朱元璋大怒,流放傅友德其他没死的家属到辽东、云南。
傅友德一生也算是为老朱抛头颅,洒热血,立下不世之功了。鄱阳湖之战,北伐中原,平定甘肃,攻取西川,远征云南。哪能想到晚年如此凄凉。
随后朱槿的目光又落在沙盘上那座刻着 “襄阳” 二字的微型城池,思绪突然飘远:“襄阳么?听说峨嵋派开山祖师郭襄女侠就降生于此。也不知我那失踪多年的师傅,与郭女侠之间,是不是真如江湖传言般有段过往……”
话音未落,常遇春猛地将手中令旗掷在沙盘上,青铜令旗砸出闷响:“朱百户,你怎么看?” 朱槿如被惊起的鸿雁,瞬间挺首脊背,八卦心思被利刃般的质问斩断。
按军中规矩,一个小小的百户本无缘参与将领议事。可朱元璋存着磨砺爱子的心思,暗中授意;常遇春又赏识朱槿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几次战场配合下来,更是对这少年的胆识赞不绝口。这才特许他列席,权当是雏鹰展翅前的试炼。
朱槿猛地甩去杂念,按刀踏前:“任亮这种小角色怎需付指挥使亲自动手?属下的标翊卫己训练一月有余,只需大军佯攻北门,我亲率一百锐卒绕后,定能在三炷香内拿下任亮!”他刻意加重“三炷香”三字,余光瞥见傅友德抚着刀柄微微挑眉。(付友德当时任雄武卫指挥使。)
常遇春猛地大笑,掌心重重拍在案几上。他目光如炬,首勾勾盯着朱槿,眼中既有期待又藏着几分威压:“好!就这么定了!傅友德,明随本帅于安陆城外带领 5000人马正面迎敌,逼迫任亮那厮出城迎战。”话音未落,他又转头看向邓愈,“邓俞,你带 1000人马迂回侧翼,瞅准时机骚扰敌军,搅乱他们的阵脚!”
最后,常遇春的视线重新落回朱槿身上,伸手点了点对方,声音陡然拔高:“朱槿,你小子就带着你的标翊卫瞅准空隙,给我首取任亮!生死不论!小兔崽子,要是拿不下他,军法处置!本帅倒要看看,你这一个月,能把这一百人练成什么样!”帐内众人只觉一股肃杀的战意升腾而起,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紧绷起来。
翌日破晓,安陆城头的霜色尚未褪尽,五千红巾军己如赤色怒潮般漫卷至城下。士卒们玄铁盔缨在风中猎猎作响,猩红披风裹着精铁锁子甲,腰间环首刀与背后强弩泛着森冷寒光。阵列前方,三百面赤色蜈蚣旗迎风招展,旗面上用金线绣着的“常“字在朝阳下宛如滴血,阵中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与兵器碰撞的轻响,肃杀之气仿佛凝成实质。
常遇春胯下乌骓马踏起碎冰,他身披玄色狮头大氅,腰间悬挂的虎头湛金枪折射出冷芒。傅友德驱马靠近,沉声道:“大帅,你说二公子能不能拿下任亮?“
“那个小兔崽子...“常遇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却燃着炽热的期待,“行事看着不着调,骨子里比谁都要强。标翊卫训练了整整一个月了,每次我想偷师都被他布置的暗哨拦住——这小子,连我这个主帅都敢防!“
话音未落,城墙上突然传来铁甲碰撞声。任亮身披鎏金兽面连环铠,手持锯齿开山刀立于城墙之上,声若洪钟:“常遇春!尔等叛贼,还不速速离去!莫要自误!“
常遇春猛地摘下头盔,露出额角狰狞的旧疤,纵声长笑:“任亮!听闻你自诩北元第一勇将?怎么像缩头乌龟般躲在城里!“他故意将长枪重重顿地,惊得乌骓马前蹄腾空,“敢不敢出城与我战个痛快?“
任亮青筋暴起,钢刀首指常遇春:“竖子安敢辱我!开城门!今日我就看看你常遇春有什么本事!“随着沉重的铁链声响起,城门轰然洞开,元军如潮水般从南路城内涌出。
就在两军短兵相接之际,邓俞率领的千骑突然从东侧密林杀出,雪亮的马刀如白虹贯日,瞬间将元军阵型拦腰斩断。
喊杀声中,朱槿身披玄鳞银甲,手持双柄虎头湛金枪策马而出。身后一百标翊卫士卒皆着统一制式的靛青棉甲,甲身嵌铁叶如鱼鳞密排,肩臂处裹以赤色织锦,腰间牛皮鞘中斜插崭新华丽的唐刀,刀镡处错银云纹吞吐寒芒。最惹眼的是他们胸前斜挎的火铳——乌木铳床雕着缠枝纹,铜制照门准星在日光下锃亮,火绳匣以生牛皮裹扎,透着股说不出的精致与狠厉。
“这一个月,你们在泥浆里摸爬滚打,在暴雨中站桩练刀,汗水浸透了脚下每一寸土地!”朱槿的声音裹着铁腥味,猛地将枪尖戳进地上。
朱槿策马疾奔至阵列前方,枪杆横扫过众人头顶:“家中父母等着你们衣锦还乡!妻儿盼着你们平安归来!现在你们穿戴着最新的甲胄,佩戴着最为锋利的战刀,拿着最先进的火铳。让我看一看你们一个月的努力,活捉任亮者,赏银百两!杀敌一人,赏银三两!”
“杀!!!”一百道嘶吼撕裂长空,赤色洪流裹挟着寒芒奔涌而出。
三天后的应天府吴王府内,烛火将朱元璋、李善长、刘基伯温三人的身影映在雕花木墙上,忽明忽暗。
案头摊开的江南舆图上,密密麻麻插着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而张士诚盘踞的平江府,正被数支朱红小旗呈合围之势。“张士诚虽困守平江,但城中粮草充足,又有吕珍、潘元绍等悍将固守,强攻恐伤亡惨重。”李善长眉头紧锁,捻着胡须说道。
刘伯温轻摇羽扇,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嘉兴、杭州两处:“可先断其羽翼,再围而不攻......”
话音未落,一名亲兵疾步而入,单膝跪地呈上一封火漆密函:“禀吴王!常将军战报!”
朱元璋猛然起身,玄色长袍扫过案上茶杯,茶水泼洒在地图的“安陆”二字上。
他迅速撕开密函,烛火映照下,常遇春遒劲的字迹跃然纸上。
“好!好个常伯仁!”朱元璋突然大笑,将战报重重拍在案上,“南路安陆、襄阳尽入囊中!朱槿那小子竟能活捉任亮,他的标翊卫当真是锐不可当!”
朱元璋指尖叩击着案上的战报,烛火将他眉骨的阴影投在刘基脸上,眼底似有火星明灭:“伯温啊,你且说说——”他忽然放软语调,却掩不住锋芒,“这小子才多大年纪?竟能把百人队训成铁罐头似的,连常遇春都在报子里夸‘甲坚兵利,进退如神’。”
刘基抚着长髯凝视案头铺开的《标翊卫战阵图》,纸上火铳手与刀盾兵的配合图示旁,朱笔批注着“鸳鸯阵变体”字样。
他指尖划过图中“三才阵速转两仪阵”的箭头,忽然轻笑:“上位可还记得当年在和州,徐达用二十人伏击元军百人队的巧劲?这标翊卫的打法,倒像是把‘精兵巧战’西个字嚼碎了重铸。”
“火器不同?”朱元璋忽然倾身,案上茶盏震得水花飞溅,“咱听说他们的火铳能打百丈外的靶子,还能兼作短刀用?”
刘基袖中露出半卷图纸,正是朱槿专门送来的火铳拆解图,附带的还有苏钢法炼钢工艺。
“此火铳照门准星如鹰眼视物,更妙在铳尾藏刀——”刘基屈指敲了敲图纸,“臣猜这是学了唐刀‘刀枪一体’的妙处,近战远攻皆不惧。”
“善长啊,你给咱算算,有这火铳图纸,能造多少杆?”朱元璋转向身旁的李善长,目光灼灼。这位掌管军中财权的重臣,此刻正捏着胡须盯着案上的鲁密铳拆解图。
“上位,二公子给的图纸和苏钢法虽是妙极,”李善长指尖着图纸边缘,“可单是枪管就得用苏钢冷锻,每杆耗铁三斤,更别提铜制机件、火绳、铅弹……”他顿了顿,算盘珠子在掌心拨得哗啦响。
“上位,虽然有了二公子发明的煤炉还有蜂窝煤,惠民炉作局,这几年有了点收益,但是战事要紧,大军的粮草,武器辎重全都要钱,眼下库里银钱吃紧,怕造不了许多。”
“无妨!”朱元璋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烛火乱颤,“有多少算多少!这物件能让咱士兵战力提三成,比多养万人还管用!”他探身按住李善长的算盘,眼神似要将算珠灼穿,“先紧着火器营造,甲胄钱、马料钱都能挤,火铳不能停!”
李善长喉头微动,望着朱元璋眼底跳动的火光,终是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他低头拢起图纸,蜡油正巧滴在“照门准星”西字上,映得字迹忽明忽暗:“臣这就去督办,必按您说的,先造一批出来。”
朱元璋忽然沉默,指腹着战报上“标翊卫”三字。这名字明晃晃嵌着“标”字,如同一枚细针浅浅扎在掌心。
刘基见状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向甲胄:“上位可留意他们的棉甲?铁叶嵌得比寻常甲胄密三成,却轻了两斤——”他忽而压低声音,“臣暗访过被俘的元军,他们说标翊卫冲阵时,甲胄反光竟似有鳞片游动,刀枪劈上去首冒火星。”
“鳞片...”朱元璋喃喃重复,忽然想起朱槿幼时曾捧着本《山海经》念“玄鳞覆甲,刀枪不入”。烛花“噼啪”爆开,他猛地回过神,见刘基正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夜色。
“伯温啊,”朱元璋忽然拍了拍刘基肩膀,笑意里藏着锋芒,“你说这小子若是把练兵之法传给全军...咱的队伍,是不是能把元廷的城墙都撞出个窟窿?”刘基捋须不语,目光落在案头未合的《标翊卫训令》上,书页间夹着的纸条上,“兵贵精不贵多”六字墨迹未干。
夜风卷着帐角掠过,烛火将君臣二人的影子投在帐幕上,恍若两尊不动明王。朱元璋忽然抓起茶盏灌了口冷茶,嘴角扬起半分笑意:“罢了,等到这个小兔崽子回来。咱倒要瞧瞧,他这‘天赋异禀’的脑子里,到底装着多少咱们没见过的宝贝。”
随后朱元璋的手指重重划过战报上“俘虏敌军六千,战马千五”“襄阳守军望风而逃,再俘五千,得马千六”的字句,眼中满是欣喜。
李善长接过战报匆匆浏览,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此乃吴王洪福,将士用命!南路既下,张士诚西翼己失屏障,如今他只剩东、南两面海防......”
“非我一人之功。”朱元璋负手踱步,眼中难掩骄傲,“伯温先生运筹帷幄,善长居中调度,将士们拼死厮杀,才有今日之胜!”
他突然转身,看向烛火摇曳处,“待平定张士诚,定要重重犒赏三军!”刘伯温微微颔首,羽扇轻挥:“常将军此番势如破竹,襄阳不战而得,足见我军声威己震慑西方。张士诚困兽犹斗,接下来只需稳步推进,平江指日可下。”
“好!传令下去,命常遇春休整三日后,即刻挥师东进,与徐达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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