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崖畔的惊魂一刻,如同重锤,彻底敲碎了元始天尊道心深处的坚冰。
他抱着怀中瑟瑟发抖、小声抽泣的鸿之之,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重量和温度,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被他视为“变数”、“麻烦”的小东西,早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冰冷道途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他没有立刻返回玉虚宫,而是抱着鸿之之,在麒麟崖前那块大石上坐下。
山风拂过,带着麒麟崖特有的厚重气息。
元始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生疏却坚定的臂膀,为鸿之之隔绝了外界的寒意和后怕。
鸿之之依偎在爹爹冰冷的怀抱里,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抽泣声渐渐平息,小脸贴着他的道袍,沉沉睡去,淡金色的发丝在风中轻拂着元始的下颌。
时光静静流淌。
元始看着怀中安睡的容颜,又望向那恢复平静、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麒麟崖壁。
金眸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与深邃。守护?责任?还是……那份被唤醒的、名为“父亲”的情感?
离别的预感,也在此刻悄然降临。
比在八景宫、紫霄宫时更加清晰。
鸿之之身上那淡金色的光辉,在经历麒麟崖金光洗礼后,似乎更加内敛,却也更接近一种圆满。
元始清晰地感觉到,那维系父女的缘线,正在变得……透明。
他没有惊动沉睡的鸿之之,只是抱着她,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首坐到夕阳西沉。
回到玉虚宫后,鸿之之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她不再去麒麟崖,也不再热衷于玩具。更多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待在元始附近。
有时坐在他云床下方不远处的地毯上,摆弄着几块温润的玉石;有时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翻涌的云海。
她甚至开始模仿元始静坐的样子,盘着小短腿,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做出威严的表情,虽然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东倒西歪。
这天,鸿之之在元始处理教务的书房里玩耍。
她看到书案上放着一块切割整齐、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简。玉简光洁,尚未刻字。
她拿起玉简,入手冰凉光滑。她看看玉简,又看看书案后正在批阅玉牒、侧脸冷峻威严的爹爹。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跑到书案旁,踮起脚,拿起书案上用来批注的、最细的一根玉笔(笔尖蕴含微弱的金锐之气)。
然后,她趴在书案边缘,小脸几乎贴在玉简上,小手费力地握着对她来说过于粗大的玉笔,开始在光洁的玉简表面……刻划起来!
她刻得很慢,很用力,小眉头紧紧皱着。玉笔笔尖划过玉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元始被声音惊动,金眸扫了过来。看到鸿之之正趴在他的书案上“糟蹋”一块上好的玉简,眉头下意识地就要蹙起。
但想到麒麟崖畔那声呼唤,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他最终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鸿之之全神贯注,小脸憋得通红。她刻下的并非道纹,也非符文,而是两个歪歪扭扭、如同幼儿涂鸦般的字——“爹爹”。
虽然笔画稚嫩,结构松散,甚至“爹”字还少了一撇,但那努力刻下的痕迹,却清晰无比地烙印在玉简之上,带着一种笨拙而真挚的情感。
终于刻完了。
鸿之之放下沉重的玉笔,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拿起那块刻着歪扭“爹爹”的玉简,献宝似的跑到元始面前,踮起脚,将玉简高高举起:
“爹爹!给!之之刻的!”
元始的目光落在那块玉简上。
看着那两个歪扭却无比认真的字,感受着玉简上残留的、属于鸿之之的微温和小手的汗意。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块玉简。入手温润,那刻痕的凹凸感清晰地传递到指尖。
鸿之之看着爹爹接过了玉简,紫眸(金色眸)弯成了月牙儿,仿佛完成了一件最了不起的事情。她不再打扰,转身又跑开去玩了。
元始低头,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着玉简上那稚嫩的刻痕。那冰冷的指尖,仿佛也被这粗糙的笔画和残留的温度所温暖。他抬眸,看向书房。
书案上,多了几盆鸿之之从灵草园挖来的、开着星星点点小花的灵植。
墙角,堆着她和太乙真人做的几个歪歪扭扭的木头小动物。
窗棂上,挂着她用七彩云霞丝编的、看不出形状的小挂件(据说是蝴蝶)……
原本一尘不染、只有威严道韵的书房,因为这些小小的“入侵者”,变得……有些凌乱,有些幼稚,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气。
元始握着那块刻着“爹爹”的玉简,金眸深处,那丝融化后的暖意,悄然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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