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预感如同薄纱,笼罩着八景宫。
老子依旧静坐推演,玄都默默陪伴,青牛则几乎成了鸿之之的专属坐骑,驮着她走遍了八景宫每一个安全的角落。
鸿之之似乎也格外珍惜这段时光,她不再热衷于“创作”或探索,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青牛背上,看着云卷云舒,或者依偎在老子附近,听着他诵读道经,哪怕依旧听不懂。
她的银白发色又淡了几分,近乎半透明的月白,古井般的眼眸也更加深邃宁静,仿佛映照着即将到来的旅程。
这天,夕阳熔金,将云海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鸿之之骑在青牛背上,在云台边缘缓缓踱步。玄都站在不远处,静静守候。老子则立于静室窗前,目光落在牛背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鸿之之忽然拍了拍青牛的脖子,指着西方那轮巨大的、缓缓沉入云海的落日:“牛牛,看!太阳!圆圆的!好看!”
青牛顺着她指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哞。
“我们去追太阳吧!”鸿之之突发奇想,小脸上带着一丝向往,“像夸父一样!”(玄都给她讲的故事)
玄都闻言,刚想开口劝阻。青牛却仿佛听懂了小主人的愿望,又或许是冥冥中的指引,它仰头发出一声浑厚的牛哞,西蹄迈开,竟真的朝着西方、朝着那轮巨大的落日,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步伐平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哎!青牛!师妹!”玄都一惊,连忙跟上。老子在窗前,目光微凝,却并未阻止。
青牛驮着鸿之之,踏着如金色地毯般的云海,朝着落日走去。
鸿之之银白的发丝在晚风中飞扬,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张开小胳膊,仿佛要拥抱那轮巨大的太阳。
就在他们走到云台最西侧边缘,距离那轮巨大落日仿佛只有一步之遥时,异变突生!
青牛巨大的前蹄落下的地方,虚空毫无征兆地荡开一圈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那并非空间裂缝的暴戾,反而像是一处极其不稳定、即将弥合的空间褶皱!
噗!
如同踩破了一个水泡!
青牛的前蹄,连同它背上毫无防备的鸿之之,瞬间陷入了那片涟漪之中!
“师妹!”玄都惊恐的呼喊声撕裂了夕阳的宁静!
然而,一切都太快了!
那空间涟漪如同怪兽的巨口,猛地向内收缩!
青牛庞大的身躯和它背上的小小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半声鸿之之短促的惊呼和青牛低沉的哞声余音!
涟漪瞬间平复,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台边缘,空空如也。只有绚烂的夕阳,依旧缓缓沉入云海。
玄都扑到青牛消失的地方,徒劳地伸出手,只抓住了一把流动的云气。
他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云台。
静室窗前,老子静静地看着鸿之之消失的方向。
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并未有惊怒或悲伤,反而浮现出一抹……极其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微笑。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垂落胸前的三缕长须。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稚嫩的童音,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和淡淡的丹香,萦绕不散。
西去的空间涟漪,是偶然,还是宿命的通道?
下一个爹爹……会是谁呢?
八景宫,重归寂静。唯有那抹清浅的微笑和空气中交融的童稚气与丹香,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沉静萌娃曾如何温暖了无为圣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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