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笛飞声因处理盟内事务,途经扬州,跟随他同去的,还有无颜、圣女,与十二护法。
笛飞声听说李相夷也在扬州,便决定在扬州停留一晚,想寻个机会,见见李相夷本人。
想不到,让他们赶上了大热闹。
“尊上,玉护法她们,想夜里去看看扬州城的灯火与夜市。阿谯,也想去。尊上,您要与我们同行吗?”
明艳俏丽的少女小心翼翼问着。
角丽谯熟悉笛飞声的习惯,知道他多半不会去,但这种时候,定会允许她们告假。
却没想到,冷心冷情的男子突然抬眸道:“也好。”
“尊,尊上,您说什么?”
角丽谯意外极了,只觉脑子半天才转过来:“尊上也要同去,是为了……陪阿谯吗?”
“不是。”
笛飞声当场否认。
角丽谯却只当他是口是心非,高高兴兴去帮他准备晚间要穿的衣物。
一套红衣与银质面具。
而她自己也穿了红裙,搞得两人像要拜堂似的。
就这么一路出了客栈。
好几个护法们都误会了,以为圣女终于要修成正果,嫉妒不己。
笛飞声却浑没在意。
那时他年轻,心思又不在这上面,想不了那么多。
况且,他想在城中走一走,只是为了熟悉环境,好寻个机会看一看李相夷。
正想着,就发现全城的人,乌泱乌泱,都向着“江山笑”方向而去。
“快走快走,听说剑神李相夷要在江山笑红绸舞剑,再晚就来不及了!”
笛飞声精神为之一震。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不是打架,但舞剑也能凑合看。
角丽谯看出他心动,娇娇媚媚提醒道:“尊上,阿谯也想看,这里离江山笑不远,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走吧。”
笛飞声想也没想,答应下来。
角丽谯乐开了花,完全无视女护法们的嫉妒,以及玉红烛的无语。
然而,人实在太多,他们挤在人群里,行进缓慢。
刚走到江山笑楼下,李相夷便饮尽了一壶酒,将酒壶随手抛了。
笛飞声万没想到,走着走着,就有个东西落入他怀中。
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圣女与十二护法武功低微,等看到时,事己发生,也着实吓了一跳。
“是谁,竟敢公然投放暗器!”
角丽谯想拔剑。
人太挤,一时拔不出。
笛飞声却道:“别拔了,酒壶而己。”
说话间,将那空酒壶,随手一扔。
倒是顺着酒壶飞来的方向,抬头看了过去。
然后,他只觉鼎沸人声,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周遭突然彻底寂静。
唯有那一人一剑、丈许红绸,深深映在他眼里,又烙印在心上。
笛飞声足尖一点,飞身而去。
离开拥挤人群,上了江山笑对面屋顶。
静静坐在夜色里,看着少年舞剑。
月光下,他红绸白衣,比画卷中更加生动鲜活、俊美潇洒。
那红绸萦绕舞动,翻卷如火凤垂翼。
而那少师,寒芒如雪,似要刺破夜色苍穹。
李相夷带着些许醉意,足尖轻点檐上青瓦。
一旋身,婆娑步飞燕踏浪。
醉意与剑意,融成绝美画卷。
待到他收剑入鞘,檐角铜铃犹在震颤。
少年倚着剑鞘闭目小憩,长风扬起他身后红绸。
笛飞声屏息凝神,久久无语。
第一次发现,至高武学,竟还可以至美。
他凝视着那个耀眼的少年,微弯了唇角,忍不住继续发表豪言壮语。
“李相夷,果然与众不同,我定要堂堂正正赢你,成为天下第一!”
这一场红绸舞剑,让笛飞声对李相夷产生了极大兴趣。
他想看看,这个能将至高武学演绎得至美的少年,到底有着怎样的生活,都做些什么。
红绸舞剑结束后,笛飞声没有离开,而是远远看着李相夷。
李相夷闭目小憩片刻,又回到了江山笑的酒宴里。
那夜有人一掷千金,包下了整个江山笑,宴请李相夷和他的朋友们。
笛飞声找了个成衣铺子,以低调奢华的黑衣,换下耀眼红衣,覆着面具,由窗而入,混进那酒宴之中。
默默坐在角落里,瞧着那少年人春风得意,推杯换盏,好一场觥筹交错的盛宴。
笛飞声是杀手出身,常常伪装,混迹各种应酬场合。
这些,他很熟悉。
只不过,多为旁观。
从前被他这么认真看过的人,都死在了他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带着杀人的目的,认真观察一个人。
他看到少年人一边应酬,一边默默观察环境,就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十分喜欢这样的应酬。
可是,众星拱月,要脱身,还挺难。
笛飞声默默看着。
没想到,那酒宴上的少年,会突然于万千繁华中回过头,笑着朝他举了举杯。
周遭再次静默。
笛飞声的心跳,因为他对他回眸一笑,漏了一拍。
他突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可下一刻,那少年便若无其事转过脸,继续与人笑谈,仿佛方才一切,都是错觉。
笛飞声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因为他以为,李相夷不认识他。
也因为他身旁那人,比他还要兴奋,手一抖打翻了酒盏。
却一把拽住笛飞声衣袖,转头与他炫耀:“兄弟,你看,李门主他朝我举杯呢!”
笛飞声无语至极,碍于眼下身份,也只能不动声色,耐着性子点点头。
伸手用内力,捋平被抓皱了的衣袖。
等他再抬眼时,便看到那少年一边应付着众人,一边不着痕迹挪向一面窗户。
然后堂而皇之,倚在窗边欣赏月色,看上去醉意十足。
看着看着,他指了指窗外,突然说了句什么,便飞身一跃而出。
众人愣了一瞬,又都笑了,也不去管他。
“果真是少年人,说走就走,毕竟年纪还小……”
“是啊是啊,看来是有些醉了,随他去吧,哪个人年少时,不干点荒唐事?”
笛飞声坐得远,可是他耳力好,又懂唇语,当然知道李相夷说了什么。
他说:“今夜月色真好,我要去摘月亮。”
笛飞声讲了句“告辞”,匆匆起身,低调离开酒宴,去追李相夷。
月色下只见少年红绸白衣,于扬州万千屋檐上飞奔,美如画卷。
笛飞声飞身而去,悄悄跟上他。
两人就这么你跑我追,走了半个扬州城。
只是突然之间,少年人从屋顶上跌落下去。
红绸白衣的身影,瞬间被一条幽深小巷完全吞没。
笛飞声心头一紧,赶紧快步上前。
担心李相夷是饮酒过多,生了醉意,脚下不稳,摔下了屋檐。
一时之间,竟未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如此关心,实在是太过不同寻常。
然而,等他也飞身落入那条小巷后,才察觉,自己怕是中了李相夷的圈套。
他早就知道,他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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