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你说什么？”
李相夷又懵了。
不是，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又听不懂笛飞声在说什么了？
然而，笛飞声似乎异常兴奋，根本没注意到李相夷的迷茫。
他保持着孤傲冷漠的神色，却又忍不住说了好多话。
让李相夷看着，觉得格外扭曲。
“我写了一百九十九份战书。你终于肯与我一战了。我原还想，等你二十岁生辰再写一份战书，与盟中例行贺礼一起送去，凑齐两百份，你当会同意与我一战……”
笛飞声说着说着，环顾西周，终于觉得哪里不对。
“金鸳盟的马车？我们要去哪？去打架？你刚才叫我什么？阿飞？你为何要……”
笛飞声看向李相夷，一脸疑惑，难得语塞。
他先想到李相夷那句熟稔的“阿飞”，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醒来时，竟是倚靠在李相夷怀里。
突然十二万分不自在。
李相夷此时却想着另一桩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因此，他没有回答笛飞声，而是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笛盟主，你贵庚几何？”
笛飞声一听，疑惑之余，有些不耐。
“李相夷，你啰嗦什么？贵什么庚！打个架还要问年纪？我们到底要去哪？”
“我不管，你不说，我就不跟你打架。”李相夷故意威胁。
这威胁十分有效，笛飞声无可奈何，横了李相夷一眼，淡淡道：
“我是孤儿，不知生辰，只知大概年纪。”
笛飞声不想敷衍李相夷，索性坦诚相告。
而他，也确实不知自己生辰几何。
为避免麻烦，被带到笛家堡的孩童，但凡三岁以上的，都要被迫喝下一种叫“忘前尘”的酒。
等他们睡去再醒来后，那儿时本就不多的记忆，就会永远被忘却，再也无法找回。
所以，他不知自己在去笛家堡之前，还有什么来处。
笛家堡也不会让任何孩童，记得自己的生辰。
李相夷此时，并不记得笛飞声来历。
却在他淡淡解释中，突然起了怜惜之心。
他伸手拍了拍笛飞声的肩，无声安慰他。
笛飞声惊讶发现，自己没有躲开，还感受到慰籍。
只觉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那你知道我的年纪吗？”
李相夷抬眸，又问。
笛飞声嗔怪，瞪着李相夷。
“李相夷，你傻了吗？你现在十九，还有三个多月，就弱冠了。”
果然啊……
李相夷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笛大盟主这记忆错乱，还挺玄妙的。
每次醒来，能记起的事情都会有所不同。
这一次，竟回到了他不满二十岁时。
一百九十九封战书啊……
所以前世，自相识之后，笛飞声就成天缠着他，约他打架？
竟写了那么多战书给他？
这还真像笛飞声能干出来的事。
李相夷猜测着，忍俊不禁：“那你看我如今像是十九岁吗？”
笛飞声嗔怪：“不像吗？”
李相夷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感到一阵无比熟悉的晕眩。
“难道，是这一百九十九封战书，触动了记忆？”
他喃喃说了一句，眼一闭，身子一软，人就倒了。
“李相夷，你说什么？你……”
笛飞声眼见着李相夷说了一句他完全听不懂的话，突然就晕倒了，骤然一惊，手忙脚乱接住他。
少年安静脆弱的模样，美则美矣，却让他莫名心慌。
他突然感到李相夷对他很重要，需好好护着，绝对不能再弄丢。
不知不觉间，收敛了锋锐，淡去了冷漠，心中却起了深不见底的担忧。
笛飞声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伸手就去探他的脉。
似乎，有些乱。
但又好像，无大碍。
“李相夷，你怎么回事？快醒醒……”
他不太明白李相夷是怎么了，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揣测一二。
“不会是饿的吧？”
盟主大人想了半晌，竟然真的想到一种合理的可能。
毕竟在无颜传回的情报中，李相夷精力旺盛得很，不爱睡觉，也不怎么好好吃饭。
正在这时，他的手不经意触到了李相夷腰间系着的糖袋。
“不好好吃饭，却爱吃糖，你是小孩？”
他叹了口气，伸手拿了一颗糖出来，认真剥开糖纸。
眼中明明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恼怒，唇角却噙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
只觉天下第一爱吃糖，挺有趣，还挺可爱。
“先吃颗糖，垫一垫，我这就让人去买吃的。”
他小心翼翼捏着那颗糖糖，轻轻送入李相夷口中，手指触碰他柔软的唇瓣。
余光扫过，他突然发现自己腰间竟也系了个糖袋，浅青色，绣了莲花，里面装着一模一样的糖。
笛飞声一头雾水、万分无语，撩开车帘，叫停马车，又叫了无颜前来……
…………
“我笛飞声此生只有一个对手，就是李相夷；此生唯有一愿就是赢你！”
“我不懂，但我敬你的坚持。”
“当年月色，不如今日……依你，就如今日。”
“李相夷，好些了吗？”
“李相夷，你醒醒！”
这一次，李相夷听到的是两个笛飞声的声音。
他们不停与他说话，前世与今生交替，梦境与现实交织，终于把他吵醒了。
李相夷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盟主大人的怀抱。
笛飞声一只手紧紧搂着他；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他的手，深深凝视他，一双眼中，全是担忧。
李相夷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几句。
一股甜味就在口中弥散开来，令他一愣。
他看了看笛飞声，不禁失笑。
笛飞声望向他的目光，却情绪复杂。
“李相夷，你笑什么？你怎么说晕就晕？天下第一，身子这么差？”
“我不是……没有……”
李相夷挣扎着想起身，竟觉的有些乏力。
想解释，又被那颗糖齁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笛飞声拿过茶杯，给他喂了点水，一把将他按回怀里，不许他起身。
“身子不适就休息，闹腾什么？你脉息有些乱，我帮你顺一顺。打架的事，以后再说。”
“嗯”，李相夷点点头，放弃挣扎，乖乖窝在他怀里。
笛飞声的手，包裹住李相夷的手，手心开始微微发热。
那热，化作暖流，徐徐涌向他的经脉之中。
轻重缓急恰到好处，舒适无比。
李相夷瞪大眼睛，有些惊讶于这个年纪的笛飞声还懂温柔。
他看向笛飞声时，笛飞声也正看向他。
他的眼眸，漆黑如幽潭，静默之中，多了一丝柔和，深深映出他的影子。
李相夷心念一动，不觉露出笑容。
笛飞声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功力运行却丝毫不乱，只与他相视而笑。
便在此时，李相夷感觉脑中有一片混沌思绪，如冻结的冰湖，渐渐出现裂纹。
悲风白杨内力，徐徐流入，一点一点，暖化坚冰。
又将湖水慢慢引出，变成泾渭分明的河流。
全是他丢失的前世记忆。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开的记忆还很有限。
“难道悲风白杨，竟能助我恢复记忆？”
李相夷惊讶又疑惑。内力温养、记忆复苏，令他困倦异常，渐渐睁不开眼。
“李相夷，没事吧？”
笛飞声见他又开始神志模糊，担心问道。
李相夷轻轻一笑。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累，想小睡片刻。”
“那你睡吧，有我在，无需担忧。”
“好。”
李相夷闭上眼，枕着笛飞声坚实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安然入睡。
笛飞声揽着李相夷的手臂紧了紧，神色柔和，默默看着他入睡。
李相夷一进入前世梦境，便看到笛飞声写给他的那些战书。
真的有一百九十九份。
因为实在太多，他不得不特意准备一个木箱，专门存放在书房一角。
随后，一些属于他俩年少时的记忆，如书页，纷繁而过。
最终停在某一页。
徐徐展开。
那是，李相夷初见笛飞声，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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