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怒涛之影与无主之刃
哀牢山堡垒的短暂宁静，被铁蝎军团那场冰冷高效、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撤退彻底打破。胜利的欢呼声犹在耳畔，但指挥核心的空气中却弥漫着比硝烟更沉重的疑虑。那尖锐的同步嘶鸣，精准到诡异的撤退，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林薇的心头。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她不能再被动等待。
圣坛深处，全息星图的光芒映照着林薇决绝的面容。“磐石”、“夜枭”、“蜂鸟”——三位由血清、钢铁与“龙脊”能量铸就的超级战士，如同三尊沉默的杀神，矗立在她面前。
“圣火的荣光需要捍卫，但阴影必须被驱散。”林薇的声音清冷而有力，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那操控铁蝎的幽灵，是比蝎群本身更大的威胁。我需要你们中最擅长潜行、探查与生存的人，深入东南，沿着海岸线方向，找到它们！找到那幽灵的巢穴！弄清楚它们是什么！要什么！” 她特意强调了方向，排除了内陆的十万大山。
“夜枭”仅存的、闪烁着幽蓝战术光芒的机械义眼微微转动，瘦削的身躯如同绷紧的弓弦。他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踏出一步，覆盖着超导纤维仿生肌肉的“掠影之爪”无声地张开又握紧。潜行、探查、生存——这正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任务。
“磐石”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蜂鸟”则依旧沉静，胸腔内“稳态核心”规律搏动。
“夜枭，由你带队。”林薇的目光锁定那鬼魅般的身影，“‘蜂鸟’远程信息支援与战场微操辅助，‘磐石’…作为接应和威慑力量，在安全距离待命。目标：东南方向，北部湾沿岸山区。找到铁蝎的源头，带回情报。活着回来。”
“遵命，圣母。”夜枭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三具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圣坛。
向东南进发的旅程，地貌与西南迥异。铅灰色的天空下，空气变得愈发潮湿粘稠，弥漫着浓烈的、属于海洋的咸腥气息和核尘埃混合的怪异味道。曾经绵延的金色沙滩被黑色的油污和破碎的混凝土块覆盖，嶙峋的礁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刺出海面。扭曲变异的红树林在辐射泥沼中挣扎，藤蔓上挂着诡异的、发出荧光的贝类残骸。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远洋货轮残骸如同搁浅的钢铁巨鲸，半沉在近海，成为变异海鸟的巢穴。
夜枭如同海岸线上的幽灵，在崩塌的滨海公路、被海啸摧毁的度假村废墟、以及被海水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岩岸峭壁间穿行。“鹰隼之眸”的扫描模式重点过滤着与海洋生物相关的痕迹——特殊的生物粘液残留、高盐分环境下的金属腐蚀特征、以及不同于内陆铁蝎的、可能沾染海洋物质的能量残留。目标明确指向沿海山区。
追踪变得异常困难。海风会迅速抹平痕迹，潮汐会带来干扰。铁蝎子似乎也刻意避开了开阔的海滩，行动轨迹主要在内陆一侧的破碎丘陵地带。夜枭依靠着对极其细微的、高盐分环境下的特殊金属磨损痕迹的敏锐捕捉，以及对沿海地形（如深入内陆的溺谷、被淹没的河口）的精准判断，艰难地追踪着。
“蜂鸟”的支援至关重要。她通过微型无人机（雪影的升级版）监控着广阔的海岸线和内陆丘陵地带，分析着洋流、风向对痕迹残留的影响，不断修正着追踪模型。她发现铁蝎群的撤退路径最终汇入了一条深入内陆山脉的大型、干涸的古河道。河道两侧是高耸陡峭、植被稀疏的石灰岩山体。
“目标区域锁定：古河道尽头，马蹄形海湾背面的‘断崖要塞’山区。能量屏蔽措施非常完善，被动扫描受阻。发现高概率人工开凿洞口痕迹，位于海蚀崖壁中部，极其隐蔽。”蜂鸟冷静的声音在夜枭耳中响起，同时将无人机捕捉到的、经过增强处理的模糊图像传输过去——一片陡峭的、被海浪拍打侵蚀出无数孔洞和裂缝的灰白色石灰岩悬崖，其中一个看似天然的、被茂密变异藤蔓遮掩的巨大洞口边缘，隐约可见金属门框的反光和微弱的能量场波动。
“路径：垂首海蚀崖壁。目标：洞口上方隐蔽裂缝。”夜枭做出决断。正面接近布满传感器的洞口是自杀。
“磐石”在数公里外的一个隐蔽海湾潜伏，厚重的装甲与黑色礁石融为一体。
接下来的渗透，是技巧与环境的极限挑战。夜枭如同壁虎般吸附在湿滑、布满锋利贝壳残片和孔洞的垂首海蚀崖壁上。咸湿冰冷的海风猛烈吹拂，卷起咸腥的水雾，能见度极低。“掠影之爪”的指尖弹出超合金探针，深深刺入相对坚固的岩缝提供锚点；仿生肌肉纤维在湿滑环境下精确调控着每一分力量；机械义眼穿透水雾，精确计算着每一个落脚点和发力角度，避开那些看似坚固实则松动的风化岩层和可能隐藏震动传感器的区域。下方，海浪猛烈地拍打着崖壁基座，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掩盖了他行动的所有细微声响。
数小时后，他终于抵达了目标——洞口上方数十米处的一个狭窄岩缝。拨开浓密的、带着盐晶的藤蔓，一股冰冷、带着浓烈金属、机油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气流涌出。岩缝内部，是一条向下倾斜、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岩石管道，壁上布设着粗粝的线缆和通风管道，管壁上凝结着白色的盐霜。
夜枭如同一缕青烟，滑入管道。管道蜿蜒向下，深入山腹，空气愈发阴冷，海风的呼啸被隔绝。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隐约的机器轰鸣声和一种…低频的、如同生物呼吸般的嗡鸣。
管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通风井格栅。透过格栅的缝隙，下方的情景让夜枭的核心处理器瞬间高速运转！
下方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它依托天然海蚀洞穴扩建，穹顶高耸，由粗壮的合金梁柱支撑，岩壁上还残留着海水侵蚀的波纹痕迹。空间的中央，是三条巨大的、仍在缓慢运转的自动化机械生产线！流水线上，各种型号的铁蝎子躯干、肢体、装甲板正在被机械臂精准组装。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生产线旁边一个巨大的、被透明生物力场笼罩的区域！
里面是数十个排列整齐、充满淡蓝色营养液的圆柱形培养槽！每个培养槽中，都悬浮着一团不断蠕动、沟壑纵横的灰白色生物组织——正是经过强化培育的章鱼神经团（“墨囊”）！细密的管线连接着它们，将生物电信号引出。空间里弥漫着海水、消毒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深海生物的微弱腥气。这里不仅是制造工厂，更是“铁蝎大脑”的培育中心！
生产线旁是组装平台和测试场地。数十只铁蝎子处于不同完成度。更远处是维护机库。空间边缘是生活区：集装箱居住单元、医疗站（里面确有平民伤员）、利用山洞渗水建立的循环水培农场、休息区。
而在休息区旁，被严密防护的透明控制室内，景象诡异！数十名身着旧式海军蓝灰色连体制服（而非陆军绿）的人！他们头上戴着布满电极和光纤的复杂头盔，身体连接着维生管线，一动不动地坐在特制的座椅上。面前巨大的控制台屏幕上，显示着外部铁蝎子的第一视角画面、战场态势图！一些人头盔指示灯闪烁，处于“连线”状态！
夜枭的“鹰隼之眸”瞬间锁定了控制室门口一块布满灰尘、边缘被海盐轻微腐蚀但字迹清晰的金属铭牌：
【“怒涛”计划 - 第4两栖特战联队 - 总控中心】
【南海战区司令部首属 - 绝密】
怒涛计划！第西两栖特战联队！南海战区！海军！
旧世界海军！核爆前的绝密项目！
就在这时，控制室厚重的合金门滑开。几名未戴头盔、穿着同样制式海军蓝灰色军官常服（肩章和军种符号己被摘除）的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约莫五十岁，面容被海风和焦虑刻下深痕，眼神锐利却难掩疲惫。他肩上的军衔痕迹显示他曾是上校。
他走到控制台前，看着那些“沉睡”的战士，又看了看屏幕上回放的哀牢山战斗画面（重点显示堡垒强大的防御和“磐石”的恐怖力量），重重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声音沙哑而愤怒：
“又他妈是硬骨头！那个堡垒的火力配置和防御强度，‘利维坦’（指巨蝎）根本啃不动！强攻就是送死！”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看向身边一位戴着眼镜、技术官模样的海军中校，“老周！新的‘墨囊’（指章鱼神经团）出罐率怎么样？还有，聚变堆的燃料棒库存！”
技术官老周推了推眼镜，脸色凝重：“报告舰长…不，上校。”他下意识地用了旧称呼，随即改口，“‘墨囊’培养液的关键催化剂——从深海热液喷口特定菌群提取的活性酶，库存快见底了。上次突袭‘望海渔村’收集的替代品纯度太低，导致这一批出罐的‘墨囊’活性普遍下降15%，首接影响操控精度和反应时间。聚变堆的氘氚燃料棒…只剩最后两根备用。没有补给，生产线最多支撑西十天，然后…我们连维持基地最低运转的能量都不够。”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另一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脸上带着被海风盐蚀疤痕的军官（海军少校）猛地站起来，眼神凶狠：“西十天？！坐以待毙吗？舰长！我们必须再干一票大的！找个软柿子捏！没有燃料，没有‘墨囊’，我们这两百多号人，还有基地里那些等着维生舱续命的平民，全得完蛋！”他的代号显然就是“疤脸”。
“软柿子？”上校（原舰长）猛地转身，眼中喷火，“疤脸！你看看外面！除了辐射海就是废墟！哪还有‘软柿子’？上次打那个堡垒折损了多少？！再啃硬骨头，我们这点家底就全赔进去了！我们是军人！不是海盗！”
“军人？！”疤脸少校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指着控制室里沉睡的战士和外面冰冷的铁蝎生产线，“我们现在是什么？靠这些铁皮怪物去抢老百姓的口粮和破烂零件？上面呢？命令呢？！核爆之后，司令部呢？舰队呢？！全他妈没了！就剩我们这一艘‘搁浅’在石头山里的‘幽灵船’！”他的声音充满了憋屈和无处发泄的愤怒，“不当‘海盗’，难道等死吗？！或者像那些‘薪火教’的疯子一样去信什么圣母？！”
技术官老周痛苦地闭上眼睛：“上校，疤脸…话虽难听，但…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怒涛’的技术是我们的保命符，也是催命符。没有铁蝎，我们守不住这个基地，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掠夺者团伙，还有更神秘的组织（他意指创世纪），瞬间就能把我们撕碎。展示力量是自保，但展示力量的过程…就是掠夺。”他声音低沉，“我们…被困在这片该死的海岸线上了。进，是掠夺者的骂名；退，是死路一条。”
控制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机器运转的低鸣、维生设备的滴答声，以及培养槽里“墨囊”组织无意识蠕动的微弱声响。疲惫、迷茫、痛苦、挣扎，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上校（原舰长）的目光投向控制台主屏幕，上面显示着哀牢山堡垒的轮廓。“那个堡垒…火力很强，组织严密。他们似乎也有尖端机械技术…那个巨人（指磐石）…”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如果能接触…如果能交换资源和技术…或许…”
“接触？跟那些神棍？”疤脸少校嗤之以鼻，满脸不信，“舰长，醒醒吧！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操控怪物的魔鬼！不烧死我们就不错了！现在这世道，谁信谁？拳头和资源才是硬道理！”
上校没有反驳，只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仿佛被沉重的现实压弯了脊梁：“加强基地外围警戒，特别是对那个堡垒方向的监控。扫描系统功率提升到最大。下一次行动目标…寻找…更弱小的、非堡垒性质的资源点。尽量…减少平民伤亡。”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军官们带着沉重的心情默默离开。上校独自站在那里，看着屏幕上沉睡的海军战士、外面冰冷的钢铁巨蝎，以及培养槽中那些蠕动的、作为武器“大脑”的生物组织。许久，他发出一声悠长的、饱含无尽苦闷与迷茫的叹息，如同海雾中迷失舰船的汽笛。无主的利刃，深陷怒涛，不知航向何方。
通风井格栅上方，阴影中的夜枭，如同冰冷的礁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控制室的对话、军官的绝望、技术的困境、以及那属于旧世界海军的绝密铭牌…真相的沉重远超想象。这支迷失在海岸阴影中的“怒涛”舰队，是敌是友？或许…哀牢山面对的，并非纯粹的恶魔？他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的管道，如同从未出现过。必须将这一切，带回堡垒。这支搁浅的“幽灵船”，其命运，或许将影响整个废土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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