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扑打天工阁窗棂时,楚惊鸿的玄甲靴尖正嵌在飞檐瓦当间。他屏息敛气,任由冰雪顺着护颈灌进衣领,目光透过窗纸缝隙,紧盯着屋内烛火下的两道身影。
楚清欢正握着楚星河的手,演示如何破解鲁班锁的第七环。她指尖翡翠护甲轻叩锁身,九环联动声如珠落玉盘,惊鸿数着声响节奏,在心底默画机关图。三年前,他在天枢城地牢见过类似的锁具,当时用剑骨蛮力硬拆,却触发了自毁机关,险些伤及前来救援的红蕖。
“第七环需逆北斗之势。”清欢的声音透过窗纸,惊鸿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机械齿轮,那是新改良的机关义肢,齿轮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机油。他想起昨夜替她处理伤口时,看见的那些精密零件——二姐总说机关术是“止戈之术”,却在每具傀儡里藏着杀招。
星河的断剑不慎撞上锁身,发出清越鸣响。惊鸿右手下意识按上腰间横刀,触感却是空荡荡的剑鞘——为了给星河修补断剑,他今早将自己的剑骨碎片融了进去。袖中星陨铁残片发烫,那是从宇文桀刺客身上取下的,此刻正与他体内的焚星剑骨共鸣。
“看好了,阿弟。”清欢取出枚菱形机括,“此为‘天工破阵锥’,可刺入锁芯触发逆转。”她指尖微动,锥尖渗出蓝光,竟是用星河的星陨体残血炼制的破魔剂。惊鸿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为何昨夜红蕖说“二姐的机关术己入化境”。
窗缝钻进的风卷起惊鸿额发,他望着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肩甲上的修罗纹饰与清欢袖中的黄泉幡碎片隐隐重合。七年前,他第一次带清欢上战场,小姑娘躲在他身后,用机关鸢射出的不是弩箭,而是包扎伤口的布条。如今她却能独自布下九连环阵,将天枢刺客玩弄于股掌。
鲁班锁“咔嗒”一声全开,屋内爆发出星河的欢呼。惊鸿听见清欢低笑,夹杂着星河的追问:“二姐的机关术为何如此厉害?”“因为每道机关里,都藏着想守护的人。”清欢的声音轻得像雪,却让惊鸿喉间发紧——他想起母亲在丹房咳血的模样,想起红蕖修罗臂上日益加深的幽冥纹。
烛火忽然明灭,清欢的身影移向窗边。惊鸿迅速翻身跃上屋顶,玄甲擦过瓦片的声响被风雪掩盖。他蹲伏在屋脊,听见屋内传来布料摩擦声,接着是清欢的叹息:“阿星,去把窗台上的《天机百解》残卷拿来,昨夜漏了一页。”
惊鸿挑眉,望向窗台——那里果然躺着半卷泛黄的书册,封面磨损处露出“剑骨机关”西字。他伸手取卷的瞬间,注意到册页间夹着张纸条,上面是清欢的字迹:“长兄若想学,可去天工阁西厢房,第三格暗柜有改良版图纸。”
雪越下越大,惊鸿按紧怀中的残卷,跃向王府角楼。途经红蕖的幽都阁时,望见她正立在檐下,黑袍猎猎如夜鸦展翅,指间缠绕的幽冥火与他剑骨的紫焰遥遥相映。她忽然抬头,嘴角扬起惯有的冷笑:“躲躲藏藏的,像什么样子。”
惊鸿落地,抖落肩头积雪:“怕你分心。”红蕖瞥向他怀中的书卷,修罗臂上的白骨纹路亮起:“二姐的机关术,确实该学。当年父亲用剑骨镇星核,母亲以丹道补天道,如今轮到我们……”她顿了顿,指尖血珠滴在雪地上,绽开朵幽冥花,“各尽所能罢了。”
角楼更夫敲响丑时的梆子,惊鸿告辞走向西厢房。暗柜里的图纸分门别类,标注着“剑骨弩机”“星陨护甲”“黄泉引路灯”等名目,每张图纸角落都有清欢的批注,笔迹比平日潦草,却透着股急切——像是预感到什么,提前备下的后手。
他展开“焚星剑骨改良图”,图纸中央是具人形傀儡,胸腔处赫然留着剑骨插槽。惊鸿指尖抚过图上的星轨纹路,想起清欢曾说:“机关术的最高境界,是让死物有了活的魂。”此刻看着图纸,忽然明白她是想让他的剑骨之力能借机关傀儡施展,减少对自身的反噬。
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惊鸿迅速藏起图纸。星河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大哥?我听见动静……”“无碍,看雪而己。”惊鸿推门,见少年裹着厚披风,怀里抱着个暖炉,“这么晚不睡?”
“给你送暖炉。”星河将暖炉塞进他手中,金属表面刻着北斗纹样,正是清欢新制的机关暖炉,“二姐说,剑骨怕寒。”惊鸿一愣,触到暖炉底部的凸起——那是个微型机关,按下可弹出驱寒药饼。
雪粒子停了,星河仰头望着星空,北斗七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惊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开阳星旁的小星比昨夜更亮了些,像极了星河左眼的紫金微光。少年忽然转头,目光落在惊鸿腰间的空剑鞘上:“大哥的剑……”
“借给你了。”惊鸿抬手揉乱他的头发,“待你从稷下学宫归来,大哥便有新剑了。”星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握紧惊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玄甲传来,让惊鸿想起儿时抱他看雪的场景——那时他还未背负剑骨,星河还在蹒跚学步,清欢的机关鸢只会衔花,红蕖的幽冥幡还是母亲绣的梅花图案。
回到寝室,惊鸿摊开清欢的图纸,用星陨铁残片在傀儡胸腔刻下剑骨纹路。烛火跳动间,他仿佛看见清欢在旁指点,红蕖倚着门框冷笑,星河捧着暖炉在侧,母亲的丹香从窗外飘来。剑骨在体内发出低鸣,不再是往常的剧痛,而是如老友般的共振。
卯时初刻,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惊鸿将改良后的剑骨傀儡藏入暗格,怀中的《天机百解》残卷泛起微光,书页间夹着的纸条上,清欢新添了行小字:“长兄的背影,比北斗更可靠。”
他望向窗外,星河正在庭院舞剑,断剑上的剑骨纹路与他昨夜刻的傀儡如出一辙。红蕖的黄泉幡在远处掠过,惊鸿知道,她是去幽都替星河铺路。清欢的机关鸟从头顶飞过,抛下颗糖糕——是星河爱吃的桂花味。
惊鸿咬开糖糕,甜腻在舌尖散开,混着星陨铁的微苦。他摸向心口的剑骨纹路,忽然轻笑——所谓机关术,所谓剑骨道,终究不过是楚家人握在手中的护家之刃。而他,甘之如饴。
雪后初霁,天工阁的铜铃再次响起。惊鸿披上玄甲,横刀悬于腰间,暗格中的傀儡与他的剑骨同时轻震。他知道,新的风雪即将来临,但只要家人在侧,便没有跨不过的劫数。
因为楚惊鸿是开阳的剑骨,是弟妹的长兄,是母亲的儿子——只要他还站着,楚家的星火便永不熄灭。而那些默记的机关术,终将化作守护的羽翼,让他在寒夜里,为家人筑起最坚固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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