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锡兰的掌心覆上门锁，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
毫无韵律的歌声从内传出，恰似孩童拉小提琴时发出的尖锐噪音。“啦啦啦啦啦，噜噜噜噜噜”，歌声里，还夹杂着男人与女人焦急的低语。
“阿森，你先把公主买的东西捡在一边，然后把这些呕吐物清理一下。”
“得先把公主扶去洗澡吧，我先去放洗澡水。”
两人正低声商量着，门突然开了，一股冷风 “嗖” 地灌了进来。
安娜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立在玄关，修长的手指还搭在门把上。
“林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地板上一滩呕吐物格外扎眼。不明所以的猫狗在主人身边上蹿下跳，踩出一串串带着呕吐物的脚印。安娜和阿森站在沙发旁，手足无措，神情尴尬又慌张，活像两个犯了错的孩子。
林锡兰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贵妃榻上。女主人正西仰八叉地瘫在那里，酒气熏天。似是感应到视线，她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翻身继续哼唱那不成调的"啦啦噜噜"。
“这样放任她玩我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林锡兰说，他把叠好的薄毯盖在了阿迦那的身上。
方才推门带入的冷风仍在室内流窜，但以她此刻的醉态，怕是连冷暖都辨不分明了。
安娜尝试为主人开脱：“今天公主确实回来得比以往要晚一些，今天月亮美术馆有大咖讲座，晚上九点那会又有烟火大会，回家就晚了。”
林锡兰说：“公主我来照顾。阿森，你继续放你的洗澡水。安娜去拿一套她的睡衣过来。”
阿迦那枕在他的膝盖上，用手挡住眼前来自客厅的灯光，看起来她是真睡着了，对林锡兰的回来的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洗澡水放好后，林锡兰便将阿迦那抱起往浴室走。身体重心发生了变化，阿迦那竟然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浴缸上漂浮着玫瑰花瓣和小黄鸭，湿热的水雾袅袅上浮，浴室里浸透了沉郁的花香。
林锡兰半蹲下来，让阿迦那慢慢坐在矮脚凳上，奇怪的是阿迦那怎么也不肯松开环抱他的手，就像树熊抱桉树般死死箍着他的脖颈。他试着轻晃她的肩膀，结果醉鬼的额头"咚"地撞上他的锁骨——
"呕——"
阿迦那又吐了，这一次首接吐在他身上。
与此同时，他感到身体一轻，这个醉酒的公主放开了他，当他以为阿迦那会因此苏醒时，她却以醉汉的姿势向下倒去，林锡兰忙扣住了她的腰。
“睡衣己经拿过来了。”安娜将睡衣放在衣架上，“林先生，后面我来帮公主沐浴吧。”
林锡兰看着安娜，说：“做这些事，你挺熟练的。”
安娜的动作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
“都是公司培训得好。我虽是做家政的，也学过一些护理知识。”安娜低垂眼睛，帮助着林锡兰将阿迦那绑好的头发解开。
阿迦那的头发被编成了三个大蝴蝶结样式和十缕麻花辫，其中三缕麻花辫又盘成了玫瑰花的样式，用水晶发卡、发带、发绳固定着。林锡兰还是第一次解这么华丽复杂的发型，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安娜的手指灵巧穿梭在阿迦那的头发间，小心翼翼地拉动每一个发带，解开每一个发卡，随着第三个发卡解开，原本高耸的发髻瞬间失去支撑，如同一朵盛开到极致后缓缓凋零的花朵，悠然垂落。
阿迦那在梦中手舞足蹈，扭动身体，还不巧踹了踹他。
“爸爸……”阿迦那轻声说。
阿迦那眼角涂着大片闪粉，在浴灯的映照下，晶莹透亮，就像挂在眼睫上的泪花 。
*
阿迦那如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慵懒转醒。对她这样终日沉溺于声色犬马的公主而言，晨光不过是昨夜狂欢的余韵，真正的白昼要从午后算起。
她赤着脚跳下床，潦草地抹了把脸，牙刷在嘴里胡乱搅动几下就算完成了晨间仪式。
她套上兔子拖鞋，“哐哐哐” 地迈着步子，风风火火地冲出卧室，一路从旋转楼梯狂奔而下，径首朝着一楼院子奔去。
往常，她都习惯在那儿享用早餐，毕竟庭院里鸟鸣婉转、花香馥郁，置身其中，食欲也会大增。
那里本该有婆娑的树影与清凉的晨风，她的水晶餐具会在斑驳光影间闪烁。
可今日推开门时，刺目的阳光如熔金般倾泻而下，晃得她睁不开眼。遮阳伞罕见地收束着，任由骄阳毫无遮拦的将外面照成白花花一团。
满心疑惑，她走进庭院。
院子里摆着两把白色椅子，圆桌上铺着碎花桌布，上面摆满了精致可口的餐品。
男人坐在椅子上，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报纸，袖口随意挽起，大片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他身上，照得手腕边缘泛起一层釉质般的冷光。
公主的脚步骤然凝滞，连拖鞋上的兔耳朵都僵硬不动了。
就像她第一次从背景调查的照片中认识他一样，冰雕似的林锡兰坐在那里，兀自散发着凉意。
见她来了，林锡兰慢条斯理地折起报纸，对她招手。
“醒了？过来坐。”
"你...你...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好下个月才..."阿迦那的声音突然卡壳，舌头像是打了结。
林锡兰的出现让她瞬间回到了被家庭教师支配的学生时代，那种被看透的恐慌感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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