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禾心中一紧，她还记得仵作验尸给出的结论，王春花死于扼喉，身上有挣扎的痕迹，有几个指甲也有折断，一只脚的后脚跟因拖拽磨破皮。
重点在于扼喉，一个人被扼住喉咙，势必会挣扎，双手乱抓，叶冲手臂上的伤对他自已和宋云禾来说都很不利。
“他可曾解释抓痕从何而来？”陆忱冷声。
差役看了看宋云禾，为难道：“他说昨日去兰香院见了他的相好，两人那什么的时候抓的。”
陆忱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可有差人去查问？”
“去了。”差吏道：“已经差人去兰香院把他的相好喊过来问话。”
陆忱沉默下来，差吏又问：“大人，那个孩子要怎么处置？这会儿还在那边哭着找娘呢，还不知道他娘已经死了。”
陆忱沉吟片刻，道：“带过来我亲自问。”
那孩子叫阿宝，被差吏牵来，身上已经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裳，看见堂上的宋云禾就问：“我娘呢？”
宋云禾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忱道：“阿宝，你想不想找到你娘？”
阿宝点头，“想。”
“那你就得如实说。”
阿宝有些害怕，道：“昨天我和我娘出了大大的宅子，是那个人送我们出去的，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我们叫回去了。”
宋云禾握紧扶手，“你确定是他叫你们回去的？”
阿宝想了想，说：“他问我们有没有地方住，就把我们带进去了，我，我是钻狗洞跑出来的。”
“把叶冲带上来。”陆忱冷声道。
叶冲被带到堂上，阿宝看了他一会儿，往差吏后面躲，怯怯道：“就，就是他。”
叶冲茫然不解，“我？我怎么了？”
陆忱紧盯叶冲，“他说你昨日将他们送出府后又把他们带回了府上。”
叶冲愣了半晌，忽然往前走了两步，“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看清楚了吗？”
“看，看清楚了。”阿宝拽着差吏的袍子，吓得结结巴巴，“就，就是你，你剃胡子了。”
叶冲慌乱看向宋云禾，道：“姑娘，不是我。”
宋云禾沉吟不语，就在叶冲以为她要相信了的时候，宋云禾忽然开口。
“阿宝，你说他送你们出门之后又把你们带回府上，前后间隔了多久？”
阿宝没听明白，差吏又解释了一遍，他揪着衣裳道：“就，出门一会儿就把我们叫回去了。”
“当真？”
阿宝点头，眼睛里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陆大人。”宋云禾看向陆忱，“敢问今日陆大人第一眼见到叶冲时是什么反应。”
陆忱回想了一下，叶冲剃了胡子，他险些没认出来。
宋云禾这样一提，叶冲立刻就反应过来，“大人，不瞒您说，我是去见我相好才剃的胡子，昨日我送他们出去时还没剃呢，这孩子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况且他说送出门没一会儿又把人叫回去了，那我也来不及剃呀。”
众人顿悟，“那，那就是这孩子在撒谎了？”
阿宝往后退，“我没撒谎，我没撒谎，就是他带我们进去的。”
宋云禾思索片刻，“阿宝，我没有让人将你母亲带回府上，你要是想知道真相，你就得仔细回想，把你看到听到的全都说出来。”
阿宝仔细回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他毕竟只有六岁，说得磕磕巴巴表述不清，众人好不容易才理出头绪。
昨日出府之后大门就关上了，阿宝娘站在门口骂了几句，没走出多远就听见有人叫大嫂，天太黑，阿宝没看清那个人，但是听见他娘亲说了句是你呀，然后那个人就带着他们从小门进去了，还说府上不让收留外人，他是看他们可怜才找个地方让他们歇脚，让他们不要声张。
那个人穿着和叶冲一样，个子也差不多，阿宝娘还问他怎么把胡子剃了，那人没回答。
差吏听完，不禁嘀咕道：“既是从小门进入，那墙上攀爬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直接走门不就行了？”
陆忱道：“先爬进去开门。”
差吏顿时反应过来，“那就不是府上的人了。”
六岁的孩子，凭着一句剃了胡子，相同的穿着，又能带他们入府，立刻就联想到了刚送他们出府的叶冲，或者那人本身和叶冲就有几分相似，所以夜里不容易分辨。
叶冲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你说我好好的剃什么胡子？那我要是不剃，是不是这火就烧不到我身上来？”
“恐怕不是。”宋云禾一开口，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陆忱问：“何以见得？”
宋云禾道：“如果仅仅只是巧合，那人又何必刻意和你穿一样的衣裳？”
那人故意穿了和叶冲一样的衣裳，就是为了把嫌疑往叶冲身上引。
“不是……”叶冲不解道：“那胡子呢？他总不知道我要剃胡子吧？”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宋云禾想到一种可能，叶冲平日不修边幅，但宋云禾见他打理过几次。
“你每次去兰香院，是不是都要剃须？”
叶冲点了点头。
正这时，一名差吏回来汇报，他去兰香院问过叶冲那相好，昨夜叶冲是差不多亥时去找的她，一直待到天亮才离开，叶冲手臂上的伤痕也的确是被她给抓的。
陆忱听完，开口道：“那兰香院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你剃须的习惯？”
叶冲倒还真没留意别人知不知道，这样提出来倒叫人有些不好意思，“可能知道吧。”
……
宋云禾尚未洗脱嫌疑，当夜只能宿在牢房中。
牢房简单布置过，两侧监牢都空置着，虽四面墙泛潮，但被子是新的，已经是陆忱特意照顾。
宋云禾昨夜没睡好，躺在牢中竟困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夜里无梦，她翻了个身，缓缓睁眼，牢中不知何时竟站了个人，黑色的身影笼罩在窗畔，宋云禾一瞬间清醒过来，吓得忘了呼吸。
“别怕。”黑影低声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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