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也不冷，文兰还没睡，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忧心。
之前天冷的时候，宋云禾屋子里炭火足，都让文兰到她屋里睡，后来宋云禾出发去西津，文兰多是待在山下，替她盯着府上织坊的事。
顾临去宋云禾院里，文兰赶忙起身。
前几日她在山下就看出点不对劲，也不知道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姑娘和二爷像是生了隔阂，不那么亲近了。
特别是先前她去叫人时二爷让叶满来看，文兰还以为二爷不准备管姑娘了，谁知人还是来了。
顾临朝里看了眼，轩窗半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收回目光，“她睡了？”
文兰摇头，“没呢。”
说完便听见屋内翻身的声音，又道：“那床好像有些不好，翻身动静很大，之前姑娘夜里就被自个儿翻身吵醒过几次。”
“知道了，回头让人换一张。”顾临点头，“你去睡吧。”
文兰这下放心了，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道：“姑娘还饿着，姑娘一会儿要是想用饭，二爷叫我一声。”
宋云禾一直没睡，之前已经听见顾临和文兰交谈的声音，此刻坐在窗边，看着顾临站在门口，手抬了又落，最终还是敲响了门。
她没应声，看着顾临静默片刻后再次叩门，“我知道你没睡。”
宋云禾把轩窗推开，顾临立刻转过头来，朝着她走了几步。
随着接近，他逐渐看清，她发髻未散，连衣裳也没脱，想必之前是和衣而卧，根本就没有睡觉的想法。
他想了想，道：“文兰说你收到了信。”
宋云禾点了点头，“是我爹的来信，他信上说将我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了张先生。”
顾临背脊一僵，但谁都没有发现，他转身背靠着墙，道：“张先生办事妥帖。”
“可先生说他在临安相熟的人不多，此事想请你一道留意。”宋云禾说着，仔细去看顾临的表情。
但夜色太暗，他的侧脸太冷硬，她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会留意。”顾临低声说。
宋云禾垂下眼，心里酸涩一片，过了片刻，她说：“我饿了。”
顾临侧头看她，“你想吃什么？”
“面条，”她抬起头问：“可以么？”
顾临应是应下了，但小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有面条，估摸着他那边院子还有，于是拎着灯笼带她过去。
四月初，夜里泛着潮气，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往前走。
“你这死人，哎哟，你轻点……”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宋云禾一愣，顾临同样愣了一下，他反应很快，立时抬手去捂宋云禾的耳朵。
风灯落在地上，烛火抖了抖就灭了。
宋云禾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夜色深沉，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眼睛很亮，宋云禾刚想开口问，就见顾临摇了摇头。
不知他又听见了什么，似乎是皱着眉别开了脸。
顾临皱眉听着一墙之隔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和羞臊的声音，想了想，把她的头往怀里一压，几乎是把人给掳走的。
等到了地方放开，宋云禾仍旧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跑？”
顾临抿着唇不答，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他们在夜里撞到了一对野鸳鸯，言语间听上去还是背着家里人出来苟合的野鸳鸯。
耳朵之前被他捂得有些发烫，宋云禾揉着耳根回想了一下，认真道：“还是去看一看吧，听着像是要出人命，叫得怪惨的，要是寨子里真出人命就不好了。”
顾临脸色霎时变得一言难尽。
他少时入营，在军营里混了有些年头，那帮兵闲聊时口无遮拦，什么污言秽语都能出口，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自然明白方才那一出是怎么回事。
但宋云禾是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哪知道这样的事，眼珠子干净得像一泓清泉，只一味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真的不去看看吗？”宋云禾又问
顾临凝视着她的眼睛，他怎能让那些污了她这双眼。
“不用。”他生硬道：“你不是饿了吗？”
“哦。”宋云禾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道：“我听说有些丈夫会虐待妻子，原先我们府上的一个小厮就总打他媳妇，她媳妇来我跟前告过几回状，我帮着说了一顿。”
她在身后喋喋不休，“你明日还是去找他们说一说吧，女子嫁人离家失去了父母的庇佑，要是还要被夫家责打，那就太——”
顾临猝不及防地转身，宋云禾愣愣地看着他，慢慢把最后两个字挤出来。
“可怜了。”
顾临原本是让她别说了，但一回头看她这个样子，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宋满月。”
“嗯？”
顾临微微低头，盯着她的眼睛说：“往后要是遇到今夜这样的情况，只管快跑，别看别听，明白了吗？”
宋云禾不明所以，眨了眨眼说：“那要是对方需要帮忙呢？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顾临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深吸了口气道：“他们不会需要你帮忙，他们巴不得你快点走。”
宋云禾好像明白一点了，点了点头说：“我懂了，家丑不可外扬。”
顾临稍稍放下心，刚转过身又听她道：“那我不出声，听听情况再说，要是打得太惨，我就多喊些人来帮忙。”
顾临：“……”
人家一对野鸳鸯，你多喊些人来干什么？围观么？
平日里那样聪慧的姑娘，碰到这样的事还真就一窍不通，顾临还真怕她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站旁边听，床笫之欢应当由她的夫君来教她，想到这里，顾临目光霎时沉了下来。
宋云禾不知道顾临怎么就不高兴，想了想大约是她没听他的，两人沉默地去了顾临院中的小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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