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禾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在他怀里哭声不止，“我怕你介意，怕你为难，我怕别人对你指指点点。”
怕他被人指指点点，怕他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抬不起头，怕他因为自己而遭受不必要的诋毁。
她并非是怨他才离开，而是担心他介意，不想他为难，干脆自己离开，给他考虑清楚的时间。
她只是害怕，怕那些东西成了两人之间无法磨灭的隔阂，怕他真的碍于她为他做过的一切委曲求全。
然后心上的那根刺会越长越大，长成参天大树，将两人从前所有幸福的过往全都遮蔽了去，只剩下两相的怨念，最终什么也不剩。
“他们，他们很坏……”宋云禾哽咽道：“我收留了他们，他们却在背后，在背后……”
宋云禾絮絮叨叨地说出回去后宁州发生的事。
那时顾临去了大营，宋云禾刚回宁州时府中那些流民尚未离开。
她被掳走并不是什么秘密，一传十、十传百，那些难听的谣言，就像暗夜里滋生的毒菌，肆意疯长。
她听见那些人背后的议论，有人说她定是失了清白，才会被放回来。还有人说将军即便接纳她，也只是碍于情面，背后不知要忍受多少嘲讽。
所有的一切都逼得她在那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顾临从不知她曾遭受过这样的委屈，心里痛得像是被人拿刀子反复往心上捅。
“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他抱着她，双目猩红，贴在她耳边道：“因为我爱你。”
泪水浸湿了顾临的衣襟，宋云禾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恐惧与不安，都化作了眼泪宣泄出来。
顾临紧紧抱着她，一首摸着她的头发，揉她的后颈，亲吻她的额头，不停地安抚着她。
她每一声哭声都像是钝刀子割肉，疼得顾临想将齐玉碎尸万段。
“我以后，再也不帮人了。”她负气地说，还在抽噎。
顾临亲她的额头，纵容道：“那就不帮，不管他们。”
他知道她只是说说，哪怕受过伤害，骨子里善良让她遇到灾难和不平之事，还是会伸出援手。
她一首是那个善良的姑娘。
顾临听着她在怀里絮絮叨叨，把这些日子缺失的彼此的生活尽量补回来。
他忽然想起她从宁州离开那日，他策马追上去时她的表情，是惊诧的，估计她没想到他一首在自责，也没想到他根本不需要考虑的时间。
“名节并不重要，你活着对我来说便是天大的恩赐。”顾临捧着她的脸，鼻尖相抵，“以后什么都可以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把话憋在心里。”
宋云禾抽噎了一下，“那你昨夜怎么不回来？”
顾临一脸尬色，“我醉了。”
宋云禾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谴责，“我还以为你不想回家，你就是介意。”
顾临立刻改口，“我错了，我没有。”
他想给自己找补，接着说：“是常将军灌我酒，我不得不喝。”
宋云禾一脸狐疑，“阿爹如何会灌你酒？”
顾临想想也挺无语的，不知道该不该说，转念一想两人刚才还说好没有隐瞒，便道：“李参议带我认识诸位大人，又将女儿……”
他顿了顿，觑着宋云禾的脸色，“又将女儿带来敬酒，常将军看不惯，便拉着我挨个敬酒，重新介绍了一遍。”
“他是如何介绍的？”
顾临想起常志庸义撩起袖子，义愤填膺地拉着他说：“他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拉着你介绍，还带上女儿这算怎么回事？跟他是你未来老丈人似的，没看见实打实的老丈人在这坐着呢？走！老夫带你重新介绍一遍！”
顾临将昨夜后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原本他都准备偷偷先行离开，谁知被常志庸拉着挨桌敬酒，见人便说这是自己女婿，把李参议好一顿打脸。
宋云禾垂头偷笑，常志庸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争强好胜，结果他自己倒是没事，反倒把顾临给灌醉了。
她又假装板起脸，“所以醉了便连家也不回了？”
顾临见她不高兴便心里发慌，赶忙解释，“我让下人送我回府，将军府的人疏于管教，府上下人办事不力，回头我便重罚。”
宋云禾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表情，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你好臭。”
倒不是不至于，就是酒气有点重，混着他身上的味道，其实并不难闻，宋云禾就是故意这么说。
“那我去沐浴更衣。”顾临刚要起身，腰带又紧了紧，被宋云禾拽住。
“倒也还能忍受。”她别扭道。
顾临从身后拥住她，下颌贴着她的鬓角，轻轻蹭了蹭。
他特别爱她这副小矫情的模样，就她自己不知道，在他眼里可爱得不行。
“云禾。”他声音很低，还有些酒后的沙哑。
宋云禾面对他总是硬不下心来，又想起常志庸的话，说那小子还没开窍，你得好好治治他。
可她哪里舍得治他，他历经半生苦难，她只想他往后平安顺遂，把自己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他，哪里还舍得。
顾临收紧了手臂，把这个人结结实实抱进怀里，才觉得无处安放的心落到了该落的位置。
“怎么了？”她轻声问。
顾临吸了吸气，鼻尖是久违的熟悉味道，还没散尽的那点酒意好像就在他松懈的一刻涌了上来。
“难受。”
宋云禾偏了偏头，看见他下巴搁在自己肩上，平日里那双时而锋利时而温柔的眼睛慢慢垂下了下去，有点恹恹的模样。
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温声问：“很难受吗？我让人给你煮解酒汤。”
顾临摇头，“想睡觉。”
他身上还沾着酒气，没沐浴，衣裳也没换过，宋云禾让他上床去睡他也不上，在窗榻上躺下来，枕着她的腿。
宋云禾跟哄孩子似地拍着他的肩，以为他都要睡着了，顾临忽然来了一句。
“咱们也要个孩子吧。”
宋云禾想起他抱穗穗的样子，跟抱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就觉得好笑。
“怎么忽然想要孩子？”
顾临闭着眼，翻了个身搂着她的腰，把脸贴在她小腹上，闷声道：“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宋云禾摸着他的头发，“那你会带孩子吗？”
顾临笑了一下，“先拿江洵首的女儿练手，回头熟了再带咱们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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